第101章
还是问清楚吧,她经不起更多波折了。
回到轩辕居,推门而入,房中的司徒拓依然闭目而卧,似乎疲倦地沉沉睡着。
“司徒拓。”她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司徒拓。”她再唤道。
仍是无声。
“司徒拓,我有事与你说。”她望着他,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你醒着。我想告诉你,我现在活得很好,自由自在,没有负担,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说到这里,她便停住了。
等了会儿,见司徒拓的眼皮细微地动了动,她才又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安排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你到底想说什么?”低沉的嗓音倏地响起,司徒拓睁眼看着她,黑眸深沉阴黯。
“我说完了。”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不可能听不懂。
司徒拓扯了扯唇角,语带嘲讽:“你以为我会为你做什么?你还值得我为你花心思吗?”
“若是如此,那很好。”她忽然希望他说得更狠一些,让她疼痛的心,可以痛至麻木,那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那你还不走?别想要赖在我这里。”司徒拓伸手指向门口,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程玄璇抿着唇,旋身离去,这次没有再折返。
司徒拓眯着黑眸,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他的主意已定,她改变不了什么。
第三卷 第四十章 奇怪贵妇
离开了将军府,程玄璇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屋,而是先去了一趟城隍庙。
凡有城池,就建有城隍庙,而京城的城隍庙更是规模宏大,殿宇辉煌,碧瓦单檀,蔚为壮观。偌大的城隍庙,香火鼎盛,人流络绎。
程玄璇目不斜视,径直走去,到了主殿外,略停顿了脚步。主殿门柱两侧挂有两幅楹联,“善恶到头终有报,是非结底自分明”,“举善到此心无愧,恶过吾门胆自寒”。看了一会儿,他才静静地踏入庙内,举目望着城隍大神的雕像,双手合十,虔诚跪下。
“信女程玄璇,恳求神明保佑信女的家人一生平安无忧。”她阖目低声喃着,“愿我夫司徒拓早日伤愈,恢复从前的自信硬朗。望我的孩子健康出世,快乐成长。还有,希望卓文将来能成大器,以及……宓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安康喜乐。”
念完叩首之后,她正欲站起身,却听旁边有人不满地道:“要神明保佑那么多人,神明岂不是太忙?”
程玄璇微愣,转头看去,一个华服妇人正盯着她。那贵妇人年约四十出头,雍容华贵,风韵甚佳,一身鹅黄鸾纹织金裳,头戴金爵钗,腰佩翠琅玎,云髻峨嵯,卓约婀娜。
程玄璇默默站起来,没有接腔,心想这不知是哪家的官宦妇人,真是贵气逼人。
“我在和你说话,你怎么如此无礼?”那贵妇人杏眼一瞪,示意身边的婢女上前止住程玄璇的脚步。
程玄璇无奈,礼貌地开口道:“这位夫人,有什么指教吗?”
“自然是有,不然我何必叫住你?”那贵妇人扫了她一眼,语气高傲地道:“既然来了城隍庙,不求支签就走,不等于白来了。”
“夫人说的是。”程玄璇微微一笑,温和地接言,视线掠过她手中的丝帕上。
那贵妇人见她的目光落在绢帕上,便道:“可知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是首案红。”程玄璇温声回道。这是牡丹花的一种,她自己绣的,又怎会不清楚。
“如何辨认这是首案红?”贵妇人追问道。颇有考她之意。
“花瓣宽大平展,排列规则,瓣群稠密耸起,形似皇冠。”程玄璇态度谦逊,道:“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首案红。”
“那你觉得这绢帕的绣工如何?”那贵妇人又问,细细的柳眉挑高,眸光清华敏锐。
“尚可。”程玄璇回道。
“只是尚可?本夫人用的物品,怎能仅是尚可?”那贵妇人忽地恼怒,对一旁侍立的婢女道:“把这绢帕扔了!”
那名婢女眉清目秀,接过绢帕,掩袖低笑,柔声道:“娘,您又顽皮了。”
“娉儿,要论顽皮,为娘又怎比得上你?”那贵妇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揶揄道。方才凌厉刻薄的气势已然不见。
“娘,您明知丝帕是这位姐姐绣的,却故意为难人家。”那年轻姑娘浅浅一笑,向程玄璇颔首致意,“程姑娘不要见怪,其实我和我娘都很喜欢黎明绣坊的绣件,尤其是你绣的,生动宛如真物,且又蕴含灵气情意,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姑娘过奖了。”程玄璇应道,心中却觉得诧异。
“程姑娘是不是疑惑我们怎会知道你的名字?”那姑娘笑着道:“这都怪我娘,她好奇着何人如此心灵手巧,非要查出到底是谁绣的。”
“只有我好奇不成?”那贵妇人插言道,“不知是哪个人怂恿我去查的?”
“是是是,是我。”那姑娘笑意渐浓,面貌秀雅,眸光灵动,再对程玄璇道,“我叫穆娉婷,如果程姑娘不嫌弃,和我娘一样叫我娉儿好了。”
程玄璇轻轻点头,唤了一声:“娉儿。”转而再对那贵妇人道,“穆夫人。”
那贵妇人随意的扬了下手,道:“站着说话腰酸,不如去你家慢慢再聊。”也不等程玄璇回话,她拉起穆娉婷就往殿外走去。
程玄璇错愕,怎会有如此霸道恣意的妇人?她有请她去家里吗?
庄严肃穆的宝殿外,停着两顶精美轿子,旁侧站着四名轿夫,另有六名冷眉横对、腰系宝剑的护卫把守在门口。
“程姐姐,来,你和我做一顶轿子吧。”穆娉婷亲热地对程玄璇招手。
程玄璇迟疑,虽然她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过了片刻,那贵妇人等得不耐烦,掀开轿帘,道:“不上轿就罢了,我们走!”
穆娉婷盈盈浅笑着,上了轿子,向程玄璇挥挥手:“程姐姐,一会儿再见了,你慢慢走,不急。”
程玄璇静默不语,目送她们离开,心里只觉怪异。
举步慢慢地走回家,到了屋门口,不由一怔。她们竟连她住哪里都知道?!
“程姐姐,你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穆娉婷迎上前来,微笑着道,“我娘和绣坊的柳娘是旧识,柳娘经不起我娘软磨硬泡,才把你的消息透露了,程姐姐可别怪柳娘才好。”
“你们为什么要查我的事情?”程玄璇不禁心生警戒,她现在怀着孩子,必须小心谨慎。
那贵妇人也走近,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担心什么?我们会害你不成?”
“不知穆夫人到底有何贵干?”程玄璇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垂眸问道。
“程姐姐,你别害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穆娉婷笑意盎然,伸手拉着程玄璇,脆声道,“其实,是我娘想来看看你,想知道你是怎样的女子。”
“为何要看我?我与你们素不相识。”程玄璇抽出被她拉着的手,退到一边。
那贵妇人看着她防卫的举动,冷哼一声,道:“胆小如鼠,怎配我儿的倾慕?”
闻言,程玄璇暗暗惊诧。什么倾慕?她并不认识她的儿子。
“程姐姐,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哥哥偶然之下见过程姐姐你,自此就为姐姐神魂颠倒,茶饭不思。”穆娉婷浅浅嫣笑,眼神异常明亮,似觉得这事情非常有趣。
“你哥哥?是哪一位?”程玄璇疑问,近段时间她极少出门,不曾认识什么人,更没有结识富家子弟。
“我家哥哥生性内向,不敢和姐姐倾诉衷肠,只有躲在一旁黯然伤神。我想,姐姐应该不认得我哥哥。”穆娉婷的唇角噙着一丝促狭,看向那贵妇人,“娘,您觉得程姐姐如何?”
“让客人站在门外吃闭门羹,这算什么?”那贵妇人冷眼瞥向程玄璇。
程玄璇犹豫了会儿,才取出钥匙打开屋门。她们人多,假若真有心害她,只怕她也避不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进了屋,三人坐下,程玄璇斟上茶水。
那贵妇人啜了一口,嗤道:“凉水,劣茶,竟也拿出来招待客人。”
“娘,您看程姐姐一人住这小屋,已是生活不易,娘您就别挑剔了。”
那贵妇人放下茶杯,看着程玄璇,正色严厉道:“我问你,你心中可有意中人?”
程玄璇感到愕然,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话。”那贵妇人的杏眼微眯,扫过她的脸,“看你这副神情,就是有意中人了?既已心有所属,却还招蜂引蝶,你可知道何谓德言工容?”
程玄璇抿唇不语。她何时招蜂引蝶了?她根本就不认识姓穆的人家。
“不服?”那贵妇人看她眼神倔强,冷冷一笑,道:“我知你早前被夫家所休,像你这般身份的女子,自是进不了我穆家的大门。但念在我儿痴情一片,我今日就来看看是怎样的狐媚子,勾了他的心魂。却倒令我失望了,既无姿色,也无胆识。”
“穆夫人。”程玄璇抬眸看着她,轻缓地道:“我敬您是长辈,才请您进屋一坐。但我与您穆家毫无瓜葛,也不认识穆家公子,至于我是否心有所属,是我的私事,无需向别人交代。”
“你若心中澄明,自当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如此遮掩鬼崇,必定心中有鬼。”那贵妇人有些咄咄逼人,再道:“我只要你坦白一句,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所爱之人,若是,我就回家告诉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叫他死心。若不是,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他娶你进门。”
程玄璇沉默,对一个素为平生的人她有什么必要说出心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