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乐读窝 > 杂志 > 枪声与耳语 12

枪声与耳语 12

时间:2024-11-07 12:19:53

而我再次见到杜雪,是去她家吃饭后的第三天。她的亲戚打听到,去年秋天徐集镇的田庄曾经去过耍猴的,于是我和她就去了田庄。

那天离开她家,回到派出所,我去指导员室找阎强。一推门把他惊了一跳,他正在摆弄一部新手机,一边看说明书一边操作,桌子上放着爱立信手机的包装盒。

“操,也不敲门就进来了!”他拉开抽屉,把手机和说明书胡乱收进去,“以后进我的屋,一定要记着敲门!有事儿?”

“罗德林孩子丢失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找不着了,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提供不出来,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个耍猴的是哪儿的人。”他连连摇头,“中国这么大,上哪里找去?你要是公安部部长就好了,拨给我一万名警察,让我统一指挥,经费充足,我保证能给你找着。”

“当时的记录呢?”我问他,“你把它放哪了?”

“中午喝的什么酒?你那个老同学舍得把好酒拿出来了没有?”他眯起小眼睛,盯着我。

我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走向文件柜,“你不动手,那我就自己找了。”

“唉,唉,别乱动我的东西!你这家伙一点素质都没有,不懂敲门不说,还乱翻别人的东西,你们干刑警的都这德行,为了找点线索,尽管折腾人,为了煮熟自己的鸡蛋,不惜点燃别人的茅草屋吗?”他走过来,把我挤开,打开文件柜翻腾出来一本记录簿,扔到我怀里,“给你!”

我打开本子,在记录着乡镇上杂七杂八的失窃案件中间,找到了成成丢失的记录,简简单单地只写了大半页,上面的信息我目前都已掌握了。

阎强拿起茶杯,走到门口,把杯里的剩茶水猛地泼到院子里,大声冲着值班室喊道:“传法,送壶开水来!”

汪传法送来开水。阎强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茶叶罐,沏了一杯茶。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受了处分,你认为现在大家都看不起你,所以你一心想破个案子证明自己的能力,正好遇上当年的老同学家丢了孩子,你当年是不是暗恋过她?现在你如果能把孩子给她找回来,就可以让她刮目相看了。哈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看你脸都红了!嘿,开个玩笑嘛。鲁松,也不是你老兄我说你,别啥活儿都往身上揽,你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金刚钻——”他说,“全国每年发生那么多起儿童拐卖案件,仅仅依靠咱们公安机关能侦破多少?哪有那么多的警力物力!”

我盯着他桌上的电脑,“你管户籍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清楚,他们把孩子拐走了怎么上户口呢?从户籍入手查不行吗?”

“查不了,全国那么多派出所,怎么查?别说孩子是被拐到别的省了,就是在咱们K县,你也查不出来啊。现在微机管理还不是很正规,花点钱上个户口也不难办,或者瞅准时机买个夭折的孩子的户口,户口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天晚上,杜雪给我打传呼时,我正在值班室看电视,当晚有一场甲A篮球赛,黑白屏幕上雪花乱颤。电视信号虽然不好,比赛结果却很令山东球迷满意。终场哨响了,现场球迷一阵欢呼。这时,我收到了她的传呼:“在单位还是回宿舍了?”

我马上给她回了电话。

“一个亲戚打听到了耍猴人的消息!——”她说,“去年秋天耍猴的到过徐集镇的田庄。一男一女,外地口音,穿着长相和在我们家住下的差不多。我想着,明天去田庄打听打听。”她停顿片刻,“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德林和刘纪明天要去邹城。”

“明天我跟张所长请示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让刘纪把皮卡车的钥匙留下,你那边安排好了,就过来吧。”

第二天我一早来到派出所,所长和指导员迟迟不到,等到八点半,我不想再等了,便对汪传法说,待会儿所长来了,替我给所长说一声,就说我出勤了,中午赶回来。他眼巴巴地望着我,想问我去干什么,又没有开口。

我去杜雪家开了皮卡车。驶出镇子不远,迎面驶来一辆红色轿车,到了近前两车交错时,对方使劲摁喇叭,好像在跟我打招呼。我没理会,这辆车掉头追了上来,开车的原来是县水利局的出纳员小梁。他把车停在皮卡车前面。我熄了火。他跳下车走过来,大声说:“鲁松,我正是去眉镇找你!”

他偷眼打量着我身旁的杜雪。我下车。他凑上来,压低声音说:“哥们儿,很对不住了!新来的局长突然要查我的账——”

我有些迷惑。小梁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我和他并不熟悉,去年我买房子急需用钱,朋友说小梁手头有钱,不想存银行,嫌利息低,有可靠的朋友用钱,可以找他借,按一分钱的利息,于是我借贷了他两万块钱。没想到他是挪用的公款。

“你去眉镇派出所等我。”我说,“我去徐集镇办点事,中午就能赶回来。”

杜雪坐在皮卡车里,静静地望着我。

“一会儿也不能拖了!鲁松,好兄弟!”他挠着耳朵,“得抓紧归账,要是查出来,我的麻烦可就大了,你是警察,你清楚挪用公款的罪名。”

“咱们一起回眉镇。”我想起在吴兵诊所里认识的信用社李主任,便想找他帮我解决这个燃眉之急。我回到皮卡车上,对杜雪说:“得回去一趟,有点急事儿。”

“他找你要债?”她问。

“嗯。”

“欠他多少钱?”

“去年买房子时借了他两万块钱。”

“你在哪个小区买的房子?房子质量怎么样?我也想在县城买一套,哪天去你房子看看。”

“看不成了,房子归了她。”

“那你干吗还要还买房欠的债?”

“我们俩说好的,谁借的钱谁来还。”

我们掉头回眉镇,小梁开着桑塔纳跟在皮卡车后面。

“你打算怎么还这笔钱?”

“我去信用社找李主任。”

“我可以借给你。”

我摇摇头。

“我不让你欠我的人情,你付我利息就是了。”

“不用。”

走到老柳树那儿,她说:“我不跟你们去镇上了,我去你宿舍等你。”

我把皮卡车留在宿舍,坐上小梁的车,来到信用社,我让他在车里等着。我走向营业厅,在门口遇到了花妮。“鲁松,存钱还是取钱?”

“我找李主任有点事。”

“李主任在二楼拐角那屋,不好找,我带你去。”

花妮带着我绕过营业厅,走上二楼,拐了一个弯,她停在一扇门前,敲了两下。屋门拉开了,李主任探出半拉身子,“哟,花妮!还带了保镖。来,来,请进。”他笑着和我握了握手,然后双手捧着花妮的手,亲热得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花妮,你找我有事儿?”

“鲁松找你,他摸不着门,我给他引着路。”花妮转身对我说,“你们谈事儿吧,我走了。”

“别走啊花妮,我屋里开着空调,在这儿凉快会儿,聊聊天。”李主任说,“茶叶和纸杯都在饮水机那儿,花妮给鲁松倒杯茶。”

花妮倒了两杯茶,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了。我向李主任说出想办点贷款。他坐到老板台后面,后脑勺靠在椅背上,说:“唉,真不是时候,前天刚接到县社通知,贷款一律停办了。”

“你是主任你还没办法吗?”花妮说。

“我是最基层的主任,我上面还有县社主任,县社上面还有……”

“好了好了,别打官腔了!”花妮起身,走到老板台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是我,我在李主任这儿呢。鲁松也在这儿,他找李主任办点贷款,李主任吭吭叽叽打起了官腔,你马上过来吧!”

李主任望着花妮,觍着脸说:“给吴兵打的吧?”

“待会儿吴兵来了,我看你怎么说!”花妮坐回到沙发上。

李主任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手里捻来捻去,“抵押贷款倒是还能办,最好是存款折——”

“我就不明白了,有存款折还用找你贷款吗?存款利息那么低,贷款利息那么高!”花妮说,“鲁松有枪!”

“银行不缺枪。”李主任抬头看着花妮,“我们保卫科有好几支呢,手枪冲锋枪都有。”

“鲁松还有房子。”花妮说,“那一溜大瓦房五六间呢。”

“那房子不值钱,而且还是公家的。”李主任望着花妮满怀深意地笑着。

“用我的美发店抵押行吗?”正说着话,吴兵推门进来,她接着说,“还有吴兵的宏济诊所。”

“你们的房子没有房产证,银行不承认。”李主任吞吞吐吐,低头在桌上写写画画。

“那你的意思就是没法办了?”吴兵满头大汗,站到柜式空调前吹着凉风,问我需要多少钱。

我说两万。

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要两万?”李主任抬起头,拿钢笔挠着头皮,“你怎么不早说就用两万!我以为你要用很多呢!”

“不办了,走,鲁松,”吴兵拉着我的胳膊,李主任的态度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很抱歉,我吴兵眼睛不亮,交友不慎重,交到了一个虚情假意之辈。”

李主任赶紧起身。吴兵看都不看他,说:“这点坎就给绊住了!好了,姓李的,咱俩今天割袍了!记住,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你要是再说和我吴兵是朋友,你就准备一张新桌子吧,你说一次我给你砸烂一次!”他高举胳膊,晃了晃铁砂掌。

“就是的,”花妮指点着李主任,“你这人不实在!”

“我没说不办呀,我说不办了吗?”李主任一脸的委屈,“我只是说现在上级不让办了,我没说我不给鲁松办呀。你们看——”他拿起桌上的几页纸,“单子我都快写好了,填上数额,鲁松签个名就行了,农业贷款,六厘的低利息!”

“每年光是被人骗走的坏账烂账就得上百万,好朋友找到你,你却是这么个态度!”吴兵声音激动得颤抖,“离了信用社,地球照样转,鲁松兄,你回所里等着,我一个小时之内把两万块钱给你送过去。”

“我存折上有五千。”花妮说,“警察有难,就应该八方支援,鲁松又不是坑蒙拐骗分子。”

我说:“不麻烦你俩了,还是让李主任想办法吧。”

李主任握着我的手,连说误会,他趴在桌子上填写着单据,一面说:“我马上让出纳把钱送上来,鲁松,你来签个名。”

“李主任啊,你这个人真是的,你要是一开始就默默地大大方方地办了,多好啊。你磨叽半天,你的意思是先让我们知道这事儿很难办,生怕我们不领你这份情?”

我在贷款单据上签了名,按了手印。

“我这人,常常是好心好意,可是结果却——不被理解!”李主任搓着双手,“中午我请客,也算是给吴兵哥负荆请罪。”

吴兵满脸愠色地瞪着他。

“好,我负责拿荆条抽你。”花妮笑着说。

“我今天很忙,改天我来请大家。”我说。我把钱交给小梁,他快速数了一遍。过年时,我给过一次利息,现在还不到六月底,我又付给他一千二百元的利息。

“利息就算了吧。”他说。

“当初说好的,怎么能算了呢。”

他把钱接过去,手指捻着钞票,“钱这东西,唉,一旦和钱打交道就显得兄弟们太薄情了。”他把借据还给我,“等过了这个风口,你要用钱再去找我。”

我和杜雪赶到田庄时,已经是中午了。天气异常闷热,树叶儿纹丝不动,一场暴雨随时可能来临。村里好多人都记得,去年秋天来过一男一女两个耍猴的。有一个人明确说出是八月初十,那天正是他儿子婚礼的大喜之日,晚上他还给那两口子送了些婚宴的剩菜。两口子耍完猴戏,在村里碾房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