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边在案板上“砰砰”地剁着青椒,边对我说,青椒也可以包饺子的呀,而且味道相当不错。
我有点惊讶,只知道包饺子用韭菜,用茴香,或者用芹菜,没想到,青椒也可以。
女人说,其实,凡是菜都可以包饺子的,你没有尝过,怎会知道它们的美味?女人的脸在阳光下发着亮光,鼻翼边的几粒小雀斑都在微笑。
经常在街上见到女人。女人穿着长长的裙子,骑一辆脚踏板的电动车,带着七八岁的儿子,见到我,会放慢速度,笑着打招呼:好啊!女人笑时,脸上升起三个好看的月亮,眼弯弯,嘴也弯弯。我也点头,笑,好啊!
女人的男人残疾。男人长着一条细腿,天天架在拐杖上。好在男人有手艺,修电器技术不错。女人是看上了男人会挣钱?不对呀,女人自己也有手艺。女人给人加工衣服,有一双巧手,经她做的衣服,版型样式都很好。
女人长得白白嫩嫩的,双眸似两泓秋水,耳朵上一对金耳环一闪一闪的,像幸福在跳舞,映衬着她圆圆的脸,总让人想起花正好,月也圆。
但是,静心时再想,又分明是月缺花残。不明白,这个漂亮女人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残疾男人?
谜底终于揭开。那天,在门口见到女人,女人正忙活着搬门口的两盆米兰,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姿势不好看。我这才知道,她原来也是个残疾人。女人看到我,依旧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报之一笑,心里却雾一样的升起万千种遗憾。
想起往常散步时,走到女人店门口,我总礼节性地问女人,散步去啊,一起吧?女人总是笑着说,你去吧,我没法去啊。
一直以为是女人很忙,如今看来,是她行动不便。女人的心态不错,若换成别人,也许会以为我不安好心呢。但这女人不会,她一直很友好。
这条街是条乱哄哄的菜市,卖菜的,卖香油的,卖小杂货的,磨剪子的,每天吵吵嚷嚷,小两口在街头上开了个店,男人修理家电,女人常坐在里边踩她的缝纫机,见人来,也不起来,只扭头冲来人笑着点头问好。
我修过几次拉链,改过几件衣服,渐渐和女人熟起来。跟女人闲聊,她有时会告诉我,她儿子围棋比赛又得奖了。有时说,她种的仙人掌又开了花,两朵呢。她老家的房子马上要盖起了,等一切就绪,他们就回家去。她的家在南方,她家的后山上,有成片成片竹林,一洼一洼的荷塘。夏天来了,满塘的荷花粉嘟嘟的好看,围着荷塘的,还有一簇簇的野蔷薇……女人也会说他的男人,很勤快,也爱孩子。说这些时,女人一脸的满足。
这时候,我便会想:每种花,都会吐芳,正如每种菜,都可以包饺子。这两个心中撒满阳光的残疾人,相互偎依着,不离不弃。他修他的电器,她做她的衣服,一生只做一件事,只守一个人,少了很多节外生枝的事。他们,甚至比我们这些健全人更容易快乐,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
残缺,有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完美。月缺花残,换一个角度,偏就是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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