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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前行的男人

时间:2024-11-07 03:02:45

他为所爱的人打拼和付出,心力交瘁,却始终得不到认可与温暖

顽皮捣蛋的模样爸爸因交通事故英年早逝后,妈妈迷上了喝酒,入不敷出,今日有酒今日醉。

正读高一的哥哥,不得不主动辍学去合肥打工。

在做木匠学徒的第一年中,哥哥不慎切断一根手指。

那年春节,哥哥带我包饺子。我穿着哥哥买的新衣服,戴着亮晶晶的新头箍,看他空了一截的小拇指,不禁鼻子酸起来。哥哥往我脸上涂抹着面粉,逗我说:“丑八怪……”我们扭打起来。虽然他长我7岁,但我们的掐架货真价实。

被哥哥掐得嗷嗷直叫时,我仿佛又看到哥哥顽皮捣蛋的模样——爸爸活着时,哥哥是班级的捣蛋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他一夜长大,快得令人心疼。

哥哥源源不断地往家寄钱,让我就读于县里最好的寄宿学校。整个青春期,我活在自卑中。唯一纾解怨怼的方式,就是跟哥哥通信。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流行,去公用IC电话打“126”寻呼机。他一下班就给我回电话。那时候的长途电话特贵,但哥哥总说:“再聊几句吧,别心疼钱。”

我考上大学之后,哥哥的担子更重了。他总将“别心疼钱”挂在嘴上,给我买想看的书,带我买好看的新衣服。看着他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我劝他也买件新衣。

哥哥却说:“我们干粗活,穿好料子的衣服很糟蹋。”

无休无止的“经济包袱”

大学毕业后,我在合肥找到一份会计的工作。哥哥颇为骄傲,常跟人说:“我妹妹多棒,多厉害。”

哥哥一直在为我们这个家付出,直到31岁还没有对象。这时,有亲戚给哥哥介绍了一个餐厅服务员,他很开心,便死心塌地对人家好。

那个后来成为我嫂子的姑娘,性格泼辣、挑剔吃穿、喜欢花钱、娘家还有一个生病的爹。哥哥在甩掉我这个经济包袱之后,又背上一个个无休无止的“包袱”。为了攒钱结婚、给岳父治病、在老家建房子、让儿子读好的学校,哥哥没休息过一天。

婚后,哥哥跟嫂子回到我们县城。他在建筑工地上加班加点地赶活,呼吸着甲醛的味道,手被磨砺得又粗又糙……一下班,他马不停蹄地买菜做饭,给窝在家里看电视的嫂子伺候吃喝,给情绪不稳定的老妈洗脚剪指甲。

哥哥自嘲说:“我这个人就是劳碌命,享不来福,生来就是给人当牛做马。”

都说一物降一物,妈妈这个张狂了半辈子的女人,竟被嫂子给降服。哥哥修了三层的新房,妈妈住在一楼的小房间里,看到嫂子就躲得远远的。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哥哥左右不是人。劝架方法是偷偷给妈妈和老婆塞钱,哄孩子般地说:“买东西,散散心,别记气,要怪就怪我,我再多赚点钱给你们花。”

过春节,我都不愿回家。家中的团圆饭总有“批斗会”一样的气氛,嫂子和妈妈从不感恩哥哥的付出,只将他与别人比较,数落他这不好、那不好。

我常用物质表达感恩。哥哥却发短信给我:“别买那么多东西,有空回来看看。哥哥心里憋屈的时候,很多话都没人说……唉。”

每次收到这种信息,我都想打电话跟哥哥深聊,但又不愿面对聊天后一切照旧的现实。逃避是最好的方式,我不知不觉跟哥哥渐渐疏远。

我的担子不麻烦你

一天晚上,嫂子嫌弃妈妈洗的衣服不干净,骂了很久。妈妈哭了一夜,在电话里不停地问我:“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从老公到儿子,没有一个靠得住。”

三天后,妈妈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我单位门口。我不得不将她带回出租房同住。那时的我已经28岁,正处于恨嫁的年龄。

妈妈把我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天天盯着我的蛛丝马迹,对每个靠近我的男人寻根问底。

一个月后,哥哥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我把妈妈接回去?”

我咬牙装刚强,说:“没事,妈妈在这里刚好跟我做伴儿。”

哥哥从我的话语里听到了我的纠结与为难。当他主动出现时,我心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我知道他接回去妈妈,只给自己增加麻烦。他却说:“养儿防老天经地义。我的担子,不麻烦你背。妹妹,你别委屈自己,哥哥给你偷偷攒了一些嫁妆钱,千万别让你嫂子知道。”

哥哥带走妈妈后,留下一大笔钱。他是怕我产生那种身为剩女“又没老公又没钱”的自卑感。这些钱再加上我多年的积蓄,刚好够付一个小户型的首付款。

当我在大城市里有立锥之地时,心里多么感激,哥哥不让我分担,却总在悄悄为我减轻着负担。

一日偶然的阅读中,我看到19世纪法国小说家都德《磨坊信札》中,讲到一个“金脑子”的故事。

一个小男孩天生有个金子做的脑子。他长大成人要去闯世界的时候,母亲说:“我们为你做了这么多,我们应该分享你的财富。”他把自己的脑子分了一大块给母亲。后来,他为爱的姑娘用了脑子里的许多金子。两年后姑娘死了,他把剩余财富花在他认为必须的豪华葬礼上。有一天,他掏空的脑袋已经不工作了,他进入商店,栽在地上死了……

作者都德说:“这个故事听上去是编造的,但从头到尾是真实的。许多男人为生活中最不显眼的事情必须付出他们的一切,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痛苦。”

在寂静的新屋里,我想到哥哥就不由得哭起来,“被掏空脑袋”“被掏空心脏”“被掏空身体”的男人,仍为所爱的人打拼和付出着,心力交瘁而始终得不到认可与温暖。

美好的亲情礼物

在情场上磕磕碰碰的我,最终以34岁的大龄,嫁了一个带着7岁儿子、比我大8岁的离异男。

这桩婚事怎么看都带凑合与将就的味道,嫂子与妈妈冷嘲热讽,哥哥却悄悄鼓励我:“年纪大点好,知冷知热。多个孩子也好,长大有个伴儿。”

我结婚的时候,哥哥比新郎还紧张。从不在乎形象的他买西装,做头发,还将妈妈妻子孩子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婚礼上,当哥哥挽着我的手将我交给丈夫时,我看到他眼眶是红的。我想在新娘致辞中表达对他的感谢,却哽咽着说不出口。

哥哥在酒席上忙着给老婆夹菜,向妈妈陪笑,管着儿子别捣乱。当有人给他敬烟敬酒时,他好开心,饱经沧桑的面孔盛开成一朵菊花。我想:他大概好多年都没有这样休假了,他也好多年没这么开心满足过。

我们夫妻一起给哥哥敬酒时,他挥舞着拳头对我丈夫说:“我妹妹从小被惯坏了。女孩子任性挺好的,你多包涵一点。让她受委屈,我可饶不了你!”

丈夫点点头,两人一饮而尽。哥哥又悄声对我说:“你给人家做后妈,难免受委屈。有啥心里话别憋着,给哥哥打电话。不,发微信,现在都流行语音聊天了。”说着,哥哥塞给我一个大红包,厚得我不忍心去拿。

我眼前又出现哥哥佝偻着身子,用四个手指头,在粉末乱飞的工地上切木头的场景。唉,我又不得不拿。因为这是哥哥以中国男人独特的方式,在给我一份沉默而踏实的、以苦力与生命为代价交换的、饱蘸着祝福与美好的亲情礼物。

责任编辑:耿艳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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