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听的大鼓老北京有一类茶馆,除了卖茶之外,还请一些女艺人来演唱大鼓,以此招揽茶客,所以称“大鼓园子”。她们演唱的大鼓有:京韵大鼓、京西大鼓、西河大鼓、乐亭大鼓、奉调大鼓、梅花大鼓等。老北京的大鼓园子很多,特别在天桥一带扎堆,先后曾有50余家。最有名的要数春华园、二友轩、三友轩等。这样的茶馆内一般都是八仙桌、大条凳,三面坐人。正前面靠墙是一个小舞台。台正面及两侧是半米高的木栏杆。那台子就是大鼓艺人演唱大鼓的地方,弦师在她后侧坐着伴奏。曾在央视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全家福》,它的开篇就是鼓书女艺人小粉蝶在演唱大鼓书,而台下八仙桌前坐着的人们正在洽谈古建工程生意,那场面就是当时大鼓园子的再现。那时期,在台上靠墙还排着一溜长板凳,那是供女演员们候场时坐的。因为这类茶馆不比戏园子,它没有后台。演员穿好旗袍,上好妆,面对观众按演出顺序一溜坐在长凳上候场,行话叫“亮盘儿”。大鼓园子除了演出排好的段子外,茶客也可以随意点唱。班主手里拿着一个“彩子”(即小手折或折扇),上面写着女艺人的花名及她演唱的段子,在茶客中来回穿梭,请客人点唱。客人可以任意点彩子上的某个演员的某个段子,这叫“吃飞子”。当然点客得另外付钱,而且价格不菲。
天桥地区的大鼓园子里也走出了不少名家,如京韵大鼓的创始人刘宝全先生,有“鼓界大王”之称,他与“评书大王”双厚坪、京剧名优谭鑫培并誉为“艺坛三绝”。西河大鼓马派唱腔的创始人马连登、马增芬父女一直在天桥市场献艺,以演唱长篇书目《薛家将》《呼家将》著称,天天听客盈门。奉调大鼓艺人魏喜奎,13岁即随父兄在天桥永盛轩演出,她嗓音甜润,扮相俊秀,以演唱《黛玉焚稿》《宝玉娶亲》最佳,年龄虽小,但颇有叫座本领。像魏喜奎、马增芬等名角儿长盛不衰,一直到前些年还在舞台和荧屏上演出,深受群众喜爱。
过去的大鼓艺人除了少数几个名角大腕外,一般女子地位低下,那时的戏子属于“下九流”,唱大鼓的女子被人称为“大鼓妞”。她们大都是黄花姑娘,最小的有十四五岁便登场的。每天站在那儿卖命的唱,挣不了几个钱。就盼着有茶客点活,一是有面子,再是更能多挣点钱,因为一家人还等着棒子面下锅呢。其实真要点了活,经过层层剥皮,到手里时也剩不下多少了。比如有个茶客给10块钱点了姑娘一段唱,结账时三七开,柜上先扣三元,交七元给戏班,戏班主又要三七开,扣俩元利剩下的五元给演员和弦师。这两人还得三七开,演员拿到手后是三块五,而弦师只得一块五。这三块五还拿不到家,因为那些小姐妹们向你道喜,让你请客,你总得表示一下吧,于是再拿出五毛钱买瓜子,让大家嗑才算完事。拿到家里后就剩三块钱了。
如果就是这点可怜的收入凑合过也就罢了,认命吧。可是这还做不到,因为她们的人身安全也没有保证。比如说这个姑娘长得漂亮唱得也好,才貌双全,这是福分。要放到现在,那真是前途无量啊。可在那个时代倒麻烦了,一旦被哪个军阀恶霸、地痞流氓看上了,那可坏了!他开始先点你几个“粉段子”,逗逗你。你唱不唱?要不唱,茶碗能扔过来。下面的戏也甭想演了,班主也不答应,只有硬着头皮唱,强作笑脸地唱。待你唱过几次,他该硬请你吃饭了,你还得照样去。下一步就是拉你上床了。你若是不干,他能找人砸了园子,那茶馆老板和班主也饶不了你,小姐妹们的饭碗也砸了。万般无奈,最后只有被迫屈从。到了人家家里后也当不上阔太太,人家玩几天,高兴了,收你当个小姨太,忍气吞声地过吧。要是玩几天觉得没劲了,说不定把你卖到窑子(妓院)里去,他没准还能赚一笔钱,再找新的去,你可就惨了。也有这样的姑娘为了不被欺负,往往凭姿色寻找高官显贵拜干爹,当靠山。而那时候这种“靠山”是靠不住的,往往适得其反。逃离狼窝,又入虎口,真是红颜薄命啊!遇上这样的事情,茶馆老板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也要活呀。这就是那个人吃人的旧社会造成的恶果。
20世纪30年代张恨水先生的代表作《啼笑姻缘》,写的就是天桥鼓书女艺人沈凤喜与在京上学的杭州才子樊家树在热恋中,被军阀霸占后酿成的爱情悲剧。这是当时大鼓女子命运的典型写照。后被改编成各种戏剧、拍成电影,前些年还拍成电视连续剧播出。
在旧社会,大鼓女艺人的命运本身就是一个个悲情的故事,它成了作家们创作的生动素材,以写大鼓艺人为题材的作品、戏剧、电影,不胜枚举。除上面提到的《啼笑姻缘》《全家福》外,老舍先生的话剧《方珍珠》就是通过大鼓女艺人方珍珠和他的养父“破风筝”父女的悲惨命运和不幸遭遇,揭示出旧社会的黑暗。同时也歌颂了他们解放后翻身做了主人,成了为人民服务的文艺工作者的翻天覆地巨变。众多的这一类作品,让大鼓园子里发生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
老照片里的大鼓园子(编辑·韩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