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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做传承 缓提创新

时间:2024-11-08 06:06:22

近日认真阅读了芳草老师的《苏州评弹的传承和创新》一文,文中的很多观点引起了我的联想和思考,因为感兴趣了,所以就提笔写几句……

如何传承和创新其实是我们谈了无数次的问题,而我个人认为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个无解的问题,其重要原因在于常常把两者割裂开来讲,甚至于对立起来讲,或又把两者并行起来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在继承中创新,创新中继承。而我认为继承和创新其实是一个概念,它的程序应该是这样的,先学好老师的艺术,尽力多学点传统的本事,但绝对学不全,因为艺术是有个性的,然后在书中融入学习者本身的特点和认知,再带着时代的烙印向前而行,我们的前辈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把评弹艺术传承下来的。

但是芳文中我惊喜地看到了这个观点,文中是这样说的:“说书就是创作,把故事讲熟,讲得更加生动、丰富,对故事不断有新的解读,使故事更合理、人物更丰满、形象更生动、更有艺术感染力,这就要求常说常新,即不断地在传承中创新。众多的演员,在传承的基础上创新发展,在书台上逐渐积累了一批多种题材的长篇书目。说同一部书的,‘各家各说’,有了多种多样的风格流派。”因为找到与我认知相近的观点所以略感激动,这证明我多年的思考并非空中楼阁。

传承从哪里开始?从长篇开始。长篇是一个评弹演员,不管是评话还是弹词演员的基础,说不好长篇就说不好中篇也说不好短篇,长篇是评弹艺术的根本和源泉。但我们无法回避这样一个现实,长篇书目老化、萎缩、消失的速度正在加快,这种局面必须挽回,因为它关系到这门艺术的生死存亡。怎么办?我的观点是在整旧中传承。

整旧已经是一个被我们遗忘多年的名词了,回顾评弹历史,前辈留给书台的许多经典名作如弹词《庵堂认母》《厅堂夺子》《玄都求雨》《花厅评理》《迷功名》,评话《马跳围墙》《李逵认母》《破窑告状》等无一不是经过整旧打磨而成为经典流传至今的。记得当年上海评弹团每年对演员都有整旧书目的任务规定,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项任务比创作中篇更被重视。坚持整旧造就了好作品的出现,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现在我们都以新编为主忽视整旧的做法是抱着金娃娃去捏泥娃娃。

回到长篇的传承上说整旧,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以长篇评话《张文祥刺马》为例,这是一部情节性表现性俱佳的长篇评话,但是随着唐骏麒先生的离世,似乎面临失传的可能。好在他的全部录音还在,传承仍有一线希望,但如果让一个刚从评弹学校毕业的学生拿着一套唐先生的录音来传承显然是空中楼阁。我的建议是:组织一个两到三位老师的班子,其最佳架构是一位评话老师,一位编剧,如果有一位清史方面的学者或文学老师最好,在这样三位老师的辅助下,青年演员边学书,边改书,保留原来书中的精华,去除一些糟粕,改造一点情节,加入些许桥段,经过一年半载之后一部整旧如新的长篇也就比较顺利地传承到了一位演员的手里,他可以带着这作品继续加工打磨慢慢成熟起来。这种做法就是把长篇的传承当作一个集体项目来做,而不是我们现在通常的个体行为。这种做法同样也适用于师父向徒弟传授长篇,因为如今我们在舞台上演出的长篇同样也存在许多需要修改整旧的地方。再说个已经成功的例子吧,当年余红仙和沈世华两位老师改说《双珠凤》的时候就是采用了这样的方法,由杨振言、徐檬丹和演员组成的四人小组用了不到半年就根据余、沈两位老师的特点整理了这部长篇,如今它作为一部可以流传的作品已经传到了第三代演员手里。

当然,要做到用项目的方式来传承长篇需要满足很多外界条件。领导的重视、财力的支持、老师的奉献、演员的努力等缺一不可,正所谓说说容易做做难,但也正是如此,我们就更要努力地创造条件去做,因为我们的可退之路已经很短了。说好长篇,尽最大努力保留现在的书目,抢救即将流失的书目,这是我们传承评弹艺术必须努力走出的第一步。

芳草老师在文中还有这么一段话:“艺术的传承和创新,包括了决定艺术特色的形式和方法的传承创新。苏州评话是曲艺的一个曲种,苏州弹词也是曲艺的一个曲种,作为曲艺,它们有共同的艺术上的质的规定性。‘评弹要像评弹’,就是对评弹传承的要求。艺术的传承、创新,在艺术特点、艺术形式、艺术方法方面,要求保持相对的稳定性。这对艺术家来说,是很高的要求,要明确地认识、熟练地掌握所从事的这门艺术的特点、规律和形式、方法。创新的随意性和盲目性,是艺术家降低对自己的要求。而且,创新脱离了传统艺术形式的要求,‘评弹不像评弹’,将脱离群众,使创新成为空中楼阁。”文中的担忧其实也是我最大的担忧,当创新成为一枚棋子一种幌子的时候这种所谓创新一定是脱离群众的,一定是镜花水月的。

在这里我想先表达个人的观点,如有不妥期待指正。就艺术层面而言,我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无一能称为创新而只能叫新创。什么才是创新?蒋月泉是创新,张鉴庭是创新,徐云志是创新,张鸿声是创新,顾宏伯是创新,只有在突破前人的基础上建立了新的模板,且该模板还能被后人顺利运用的方可称之为创新。苹果手机是创新,手机贴膜就是新创,因此我们现在对评弹所做的些许改动都只是手机贴膜,本人这些年的作品也是如此。那么新创就没有意义了吗?否!意思重大。这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们只有不断新创,当新创的作品越来越多时渐渐地就会有好的符合评弹规律的受到听众欢迎的好作品出现,当这些新创的好作品越来越多地出现时就会有可以复制流传的模式出现,当越来越多的可以复制流传的新创模式出现时或许才会出现创新。

理清了这个思路之后新创什么、如何新创就是我们面临的下一个重大选题。我的观点是我们亟需改变的是说书的观念、语言的结构、叙事的方式、表达的技巧等,而不是一味追求形式的不同、戏剧的表现、舞美的繁复、音乐的西化……正如芳文中所说“苏州评话是曲艺的一个曲种,苏州弹词也是曲艺的一个曲种,作为曲艺,它们有共同的艺术上的质的规定性。‘评弹要像评弹’,就是对评弹传承的要求。艺术的传承、创新,在艺术特点、艺术形式,艺术方法方面,要求保持相对的稳定性。”评弹是说唱艺术,说和唱是我们的独门枪和必杀技,语言是说书先生最锐利的武器,所以我不赞成在当今的新创中为评弹演员设计人物服装和舞美场景,过分的戏剧化将大大地损害评弹的说唱功能,破坏它的曲艺属性,要知道我们是依靠说来塑造人物的。举个例子:比如我说《水浒》说到孙二娘时,就会用一段赞来描摹这位女英雄:但见,此人生得七尺高,面色紫堂如红枣,浓八眉分两条,眼睛大不花妙,叫啥眼白多勒眼黑少。鼻梁凹,颧骨高。菱角嘴往上翘,两个耳朵大又招。头上格头发绕个穿心结,野花插了勿勿少。一粒痣像豆板这样大,痣上还有七根毛。若问此人名和姓,母夜叉孙二娘,威震孟州道。演员用这么一段语言对孙二娘作了一番描摹,而此时观众听完这段开相之后,会在脑子里储存下这段语言,再由这段语言调动起想象力,这时观众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心目中的孙二娘。曲艺演员是通过语言描述和观众共同来创造角色的,一百个观众的心目中会出现一百个孙二娘的形象,虽有大同但一定是存在局部差异的,这正是评弹在塑造人物时和其他艺术门类最大的不同之处,更是绝妙之处。

在介绍评弹的艺术特点时我们常常会说八个字“跳进跳出一人多角”,评弹演员在一段书里往往要塑造好几个人物,而且除了演好这些角色之外还有个比角色更重要的人物是演员自己,说书人!他一会儿是角色,一会儿又是故事的叙述者,有时还是典型事件的评判者。综上所述,评弹演员在演出中是不能穿上设计好的有角色特点的服装的,演员所穿的演出服应该是本曲种相对固定常见的演出服,如评弹就应该以长衫、旗袍、中山装、青年装等为主。如果根据演出的时代和人物设计服装,就会影响演员塑造人物的自由度,影响观众在观看曲艺演出中的参与度,更违反了曲艺说法中现身的艺术规律。我非常支持设计师为曲艺演员设计美丽漂亮符合时代审美的演出服装,反对的是让演员穿上经过设计的书的中人物的服装上台说书,舞美设计亦是如此。综上所述,我的观点是在新创过程中要尽力避免过分的戏剧化舞台化,不然将会迷失方向,得不偿失。尊重评弹才会善待评弹,拜读了芳草老师的文章后,我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从评弹学校毕业至今说书已经三十年了,实践大于理论,本文只是从演员的角度谈了自己对这些问题的探索和理解,观点虽说比较个人化,但却不乏真情,之所以愿意如此直白地袒露心声只因为评弹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勤做传承,缓提创新,让我们群策群力,抱团取暖,脚踏实地为养育我们的这份事业尽力添一块好砖加一片良瓦。

(作者:上海市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演员)

(责任编辑/杜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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