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作吹去岁月的痕迹,还能听到那脆脆的笑声。即便每个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候,那无疑,便是最好的陪伴。一代笑侠梁左归乡这些年了,江湖却一直有关于他的传说。在他的归日,心中一个念头不知怎的砰地跳了出来,也许应该写点什么,当作后生对前贤的一点敬意:尽我力,写我心,好与不好,诚与不诚,惟有天知。
我拭着泪,依旧还是在欢笑
《我爱我家》,不知道是不是梁左心中最得意的作品。由小节处见大局,布局之简练,人物之繁复,故事之多样,时代之纵横,都是后人所不及的。老成持重、气势豪迈,练达城府、憨态可爱,勾心算计,凡人众相几乎囊入一尽。
这次第,又怎是一个“好看”了得?
只是,很多关于梁左本人情况的文字如考古如传说般泄与江湖之地,又隐约看见,这个给无数苍生带来愉悦的笑侠,居然和传说中古之侠隐者一般,他的背影似乎是落寞的。就像古龙那句话:“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多么寂寞。”
从此而后,“寂寞”二字成了梁左身后的附骨之蛆。
文字之美与文风之奇
梁左的作品确乎十分精彩,就文字而言,则是深入市井的“独到之美”了。
数典不能忘祖,在现当代文学作品中,大俗即大雅的普及,我们不能不提老舍先生,不能不提邓友梅先生,当然,还有一代文字痞师,王朔。
大体说来,梁左文字的特点十分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张弛有度,刚柔相济。其朴素、简洁、有力,如同斗战胜佛一般,一个筋斗,凌空数百年。
那是一场天降之雪,铺于万里林莽之表,而郁郁的绿意,又是那样的生机盎然。
那是燕幽古城上猎猎舞动而摇曳多姿的一面旗帜。
他带给我们的是讲故事,而不是抒情。就如我们思念着左岸咖啡,静静地看着路过轻颦的姑娘,到头来,我们总还是以杂粮果腹。那个,才是生存的必需。
我认为,梁左真正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对于梁左的文风,一向评价甚多,但在与古人的相较上,尚未看到有如意者。于我心中,梁左为人为文,其实酷似南宋豪放派词人一脉,其悲壮,其低吟,其抑郁,其豪迈,无不尽其余绪。
快意洒脱,掉进虎山的小青年,似斗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
肆意傲纵,天安门广场的小市场,他凝视城楼和天塚,嘴角边那微微的一笑,也当得“扣舷独啸”,“击楫誓中流”这样的内寓了。
惆怅处,老急半世操劳,一时心情,只悔“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是、少年游”。
忙闲时,和平大姐的急公好义,为情为义为理无事生事,到头来,也只赢得“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梁左,他应该是用拙朴来敲荡玉壶的自由和悲豪之情。
与他同行的时代,我们笑,我们高歌,与他一起,阔步走向自己真正的家乡。
男儿酒
很多文字记载梁左爱酒,可谓一个真正酒徒。“儿须成名,酒须醉。酒后倾诉,是心言”。
《诺言》低婉的歌声再度响起,直到高亢之处,在静静的黑瓦绿衰间,穿越了几十载的时空,停驻在了我的胸口上。
于是,我的热血又沸腾了起来。
朋友说,古人曾云“期在必醉”,而现代的人们,是越来越不会醉了。为何?心机已深。
酒,男儿风流之利器。对月邀影,又是千古文人的凄怆之独。倒是要说明的是,此风流非彼风流。
大多数人,一涉风流便基本上难以捉持,正所谓:醉酒而逸,好色而轻,梁左的风流,当是一段自由心灵之行。
自由心灵,才是真正的风流。
在这点上,梁左又绝类豪情奇男,李白?古龙?几个奇男子,以诗名,以文高,相隔红尘数度,但他们那不愿受世俗束缚的毕生志向却是何其相似。
“吾将跨虬游六合,虚空寥寥无雪迹。大风自北来,吹起寒云叠叠开。安得酒如雨,从空饮之无尽取;安得酒如泉,坐地饮之眼朝天。狂吟拍手耸方肩,问我何人李青莲!”李白已然不朽,古龙也在那边继续豪饮。
梁左呢?
他当然是不朽的,只是他没有能成为影响中国人文的丰碑而已。但他还是不朽,因为我们有幸与他同行,感激他,在我们年少轻狂之时,多了那么些惬意。伪作之人自然看不懂。
同好之人喜欢梁左,只因为一个原因:他并不为为笑而作笑。只因为,他所说的故事里面让你笑,因为生活,可笑。梁左《笑忘书》怀念他,如同祭奠我们呼啸而过的青春
他去时无人在侧,去后留下最多的也只便是,著作等身。只是,再没有一部值得我们能够深深怀念的关于笑的喜剧。
不管塑造过多少市井街客来宣泄,不管被多少人簇拥,当他独自一人进行自我探照的时候,巨大的落差挥之不去。我想象中,梁左是一个豪情豁达之人,但他其实也是一个十分孤独的人,这孤独,来源于他天纵不羁的性格,也来源于这纷纷扰扰真真假假的尘世。
梁左的作品里,终于没有洋溢着畸形道德感的主人公。有的只是普通人,他们的名字毫不响亮,也没什么来头,更加没有演绎过什么可歌可泣的人生。辉煌和灿烂不是他笔下的主流,得意与放纵之后,梁左只是写了一个个属于平凡人的故事。故事里,成长的苦痛,爱情的痛美,友谊的虚真,在每一个少年的青春航程里都似曾相识。
梁左的寂寞和梁左的情怀,能够在春秋数度后依然连绵不绝,游荡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只是平凡而无奈的活着。或许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都那么想与人为善,也都处心积虑,为自己争取着人生。
我私自猜度,梁左应该是具有文人那种天真的。只是他的天真,只能宣泄在他的笔下。
梁左独自而去时,年仅44岁。天负梁左,梁左却未负我们。他的人生和他的作品都是我们一辈子能够闲聊的话题。
啰啰嗦嗦,写了上述如许文字,回头看去,忽有不满。对于笑侠,对于景仰,万言难述其一。我本愚,我已尽力。于是,我这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梁左的一生已足传奇,已足无愧。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回头已是百年身。
对于梁左,自然有很多未能说清。但那已不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我已表达,我无愧。何人能无愧?
想起了另外一位奇侠,黄沾是也。也早已归位。率真之人皆寂寞。我随时会想起他那首绝代经典的《笑傲江湖》曲,“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这意境同梁左又是何其类似啊。
这正是:古人往矣难寻,真我风流再现。
吹去岁月的痕迹,还能听到那脆脆的笑声。即便每个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候,那无疑,便是最好的陪伴。我在感激中记住这个人。
谨以这篇零碎杂乱的文章纪念梁左,愿他的文字不朽。
(责任编辑/杜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