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乐读窝 > 杂志 > “梦”与宋齐禅代

“梦”与宋齐禅代

时间:2024-11-08 11:07:16

说到梦,大家都不陌生。作为一种与生俱来的生理现象,人皆有梦,古今中外,概莫如是。因此,记梦也一直是中国古代历史叙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传统。《南齐书》中就记载了几个有关宋齐禅代的梦。这些梦的内容和解释,以今天的立场看当然有其荒诞的一面,但历史细节却也常常因此“荒诞”而得窥一二。解读这些梦,可以让我们更加直观地感受到萧齐政治集团崛起的一些历史场景,捕捉与呈现宋齐禅代中所构建的“应天革命”政治幻景的几幅画面。

解读《南齐书》所记载有关禅代的梦,必先明其源流。《南齐书》的作者是萧子显,他是齐高帝萧道成之孙,齐武帝萧赜的同母帝豫章王萧嶷之子。诚如赵翼所言“古未有子孙为祖父作正史者”(《廿二史札记》卷九),《南齐书》作者的身份的确很特殊。加之,该书撰成于萧梁时期,梁武帝萧衍本就属于疏远的萧齐宗室,萧衍父子二人又曾是萧齐重臣,且宋、齐、梁三代史事多有勾连,萧子显在修《南齐书》时,既有其鲜明的身份立场,同时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或刻意、或无意、或不得已,既要为齐讳,又要为梁讳。所以,我们在阅读《南齐书》时,不能无视其作者身份的这种特殊性,同时也不应过分解读这一特殊性。毕竟,作为史书的作者与通常意义上的作者并不相同,史家的自由是有限度的,即使身份特殊的萧子显,也同样不能例外。萧子显将这些梦记入《南齐书》,当然是为了凸显其祖“应天革命”的政治形象,其主观动机不容否认。但是,这些梦的作者(准确地说是史料来源)却并非萧子显,也就是说,这些梦并非萧子显所臆造,而是有所承袭,在当时的社会上应当是广为流传的。萧子显在记梦时,还引用了苏侃、庾温的一些解释,而苏侃在齐高帝萧道成即位的建元元年(479)就已经病卒。由此可见,这些梦即使是造作的,也是在宋齐禅代时,而非修《南齐书》的萧梁时期。我们若进一步推断,《南齐书》所记有关宋齐禅代的梦,很大的可能是出自苏侃为宋齐禅代所编写的《萧太尉记》《圣皇瑞命记》及庾温编写于齐武帝永明时期的《瑞应图》。宋齐禅代之际,甚至一直延续到齐武帝永明时期,萧道成禅代所引起的“物议”仍未平息,因此,就政治现实需要而言,这些梦正是为了影响社会舆论而广为宣布的。基于此,萧子显在《南齐书》中所记的梦,并不是自己造作的,而是对有关记载的承袭。当然,萧子显的选裁,同样是其立场的表达,也可以在某种意义上被视为作者,毕竟是他赋予了这些梦以历史叙事功能。

我们根据《南齐书》所记梦发生的时间顺序来一一解读这些梦。《南齐书》所记关于宋齐禅代的第一个梦,发生在齐武帝萧赜出生之时,做梦者是萧赜的祖母陈道止和母亲刘智容。萧赜是萧道成长子,出生于元嘉十七年(440),当时萧道成年仅十四岁。萧赜出生的那个晚上,陈道止和刘智容“同梦龙据屋上”,后来,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就叫“龙儿”。“龙儿”是萧赜的乳名,当是一种事实,因为这在生活中可以验证。但其得名,是否一定是基于祖母和母亲的梦,则无法验证。梦,是一种主观的心理体验,一个人是否做梦及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是无法加以验证的。而且,记载中声言二人“同梦”,这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可能性并不高。因此,我们可以说,这个梦未必实有其事。而就《南齐书》的记载而言,表面上是在解释萧赜乳名的由来,但鉴于“龙”在中国古代的特殊象征,其梦所指不言而喻。

萧赜出生在建康青溪。萧氏本籍是东海兰陵,其家族在永嘉时期南渡,居住在晋陵武进县东城里,籍属南兰陵郡兰陵县。过江后的萧氏家族,政治地位并不高。其家族崛起于刘宋时期,萧道成之父萧承之以军功官至太守,其家遂迁居建康青溪。元嘉十七年(440),宋文帝废黜彭城王刘义康,将之迁到豫章软禁,萧承之负责领兵防守,十四岁的萧道成就是在这一年舍弃学业随父去了豫章。萧赜出生时,祖父萧承之仅仅是一个中级军官,萧道成本人还是一个稚嫩少年,此时正处于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盛世之一的“元嘉之治”时期。所以,以萧道成父子的身份,即使真的做了这样的梦,人们也未必在意,即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多想,所以,萧赜乳名“龙儿”,在当时并无特别的政治上的寓意。所以,《南齐书》也并没有对此事做过多的渲染,看上去更像是在解释萧赜的乳名为何叫“龙儿”。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这个梦会进入历史叙事,正是后来萧道成地位不断上升并最终称帝的一个结果。只是在历史叙事中,是将结果作为预兆,作为萧齐的天命依据之一来加以宣扬的。

《南齐书》所记有关宋齐禅代的第二个梦,发生在元嘉二十年(443)。这一年,十七岁的萧道成梦到了“梦乘青龙西行逐日,日将薄山乃止”。梦醒之后,萧道成很是恐惧,家人决定进行占卜,占梦者说这个梦是“至贵之象也”。萧子显在记载这个梦时,还引用了苏侃对这个梦的解释。苏侃认为这个梦中的“青龙”是指宋,青色的五行是木,按照王朝五德更替理论,宋的五行正是木,所以萧道成梦到“乘青龙”正是乘宋运而起之象,而“日将薄山”乃是宋室“末运”的象征。经过苏侃的解释,萧道成的梦就成了禅代的预兆,成为萧道成“应天革命”的一个重要的天命依据。苏侃的解释是在萧道成进行禅代之时,有理由认为这个梦可能与苏侃有密切关系,甚至不排除是由其造作而成。但是,另一方面,将这个梦仅理解为造作又过于简单了,我们也要看到,这个梦的发生时间和萧道成在做梦之后所表现出的恐惧,值得深入分析。这个梦为何要系于元嘉二十年?萧道成又为何因梦而恐惧?元嘉十九年(442),荆州竟陵一带的“蛮人”叛乱,元嘉二十年,宋文帝命令萧思话带兵平叛,十七岁的萧道成参与了这一军事行动。《南齐书》并未记载萧道成的具体职务,仅言萧道成是受宋文帝之命领偏军前往。这一记载并不完全可靠,萧道成的第一个职务,是在元嘉二十三年(446)被任命为左军中兵参军。所以,其在元嘉二十年西征竟陵蛮时,最大的可能是一个带领自家部曲参与军事行动的基层军官,“受文帝之命领偏军”显然是《南齐书》的溢美之词。十七岁的萧道成虽然没有任何正式的职务,但元嘉二十年毕竟是他军事生涯的开端,对其人生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对于第一次参加军事行动,萧道成和家人有所担心和恐惧也是人之常情,这种担心、恐惧在梦中有所体现也合乎情理。所以,萧道成的恐惧及家人的占卜,又和萧道成元嘉二十年面临的人生状况有一定的契合。因此,元嘉二十年的梦,又有一定的事实因素。如果我们将有关天命的解释部分加以剥离,那么,萧道成在此年做了一个有关西征的梦,是完全可能的。至于梦境中的一些描述和苏侃的解释,可能都是后来宣布萧道成天命攸归的需要。一个可能的事实是,萧道成在元嘉二十年确实做了一个有关自己军事生涯的梦,家人也对此进行了占梦。但是,萧道成的梦未必是所谓的“乘青龙逐日”。在宋齐禅代的背景之下,在政治现实需要的情况下,萧道成转述了(不排除部分虚构)自己早年的梦,然后由苏侃加工和解释,最终以“天命”的形式载入《圣皇瑞命记》而在社会上流传,萧子显再将之记入《南齐书》,由此构成了一个“应天革命”的历史叙事。

《南齐书》所记有关宋齐禅代的第三个梦,准确地说并不是一个梦,而是一系列梦的记载。做梦者是齐武帝萧赜,做梦时间是在他十三岁那年,也就是元嘉二十九年(452)。据《南齐书·祥瑞志》,这一年,萧赜先后梦到自己“举体生毛,发生至足”,又梦到有人指着萧道成所站的地方为“周文王之田”,又梦自己在“虚空”中飞起来,梦见自己穿上了“孔雀羽衣”,又梦凤凰落到了建康青溪的住宅中,又梦到自己穿上了桑木屐走在建康的太极殿上。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元嘉二十九年,萧赜的父亲萧道成仍然只是一个中下级军官,领偏军征仇池。当然,这一年对于萧道成而言也有重要的人生改变:这一年,萧道成承袭了其父萧承之的晋兴县五等男的爵位。萧承之亡于元嘉二十四年(447),到了二十九年萧道成才获承袭爵位。这一方面说明,萧道成在当时的政治地位和影响力很低;另一方面,也说明经过个人奋斗,萧道成在元嘉二十九年获得了宋文帝的某种认同。萧赜梦到自己穿上“孔雀羽衣”,庾温将之解释为“雀,爵位也”,正是暗指萧道成在此年获得了五等男的爵位。至于其他梦,庾温也做了一些解释,都明确指向萧道成特别是萧赜的“天命”,这些材料可能就出自庾温在永明年间所献的《瑞应图》一书。当然,值得注意的是,关于萧赜穿桑木屐走在建康太极殿的梦,庾温将之解释为:木屐象征宋的五行,穿木屐象征宋齐禅代。而萧子显对此做出了新解释,他认为“桑(桒)”字为“四十而二点”,此梦预示了世祖(齐武帝)后当在四十二岁后即位。我们知道,萧子显撰写《南齐书》是在萧梁时期,此时萧齐的天命已经不是一个现实的政治需要,而只是一种历史叙事的需要,所以萧子显将庾温关于宋齐禅代的天命解释,转向了萧赜本人即位时间的解释。

《南齐书》所记关于宋齐禅代的第四个梦,发生在宋明帝泰始七年(471),时萧道成为南兖州刺史,都督北讨前锋诸军事,镇淮阴。做梦者,是时任淮南太守的孙奉伯。泰始七年元旦,萧道成在南兖州驻地淮阴举行元会活动。元会,是庆祝新年的官方活动,具有庆祝、工作总结、选拔人才等多种政治功能。时为淮南太守的孙奉伯,是萧道成的重要亲信之一。据说,元会的当晚与萧道成同寝,孙奉伯做了一个梦,梦到萧道成“乘龙上天”,而他却“捉龙脚不得”,醒来后就对萧道成说:“兖州(萧道成)当大庇生民,弟不见也。”这个梦的讲述者,就历史叙事而言是孙奉伯,而此梦应验的方式是建立在孙奉伯死亡的基础之上的。孙奉伯在禅代之前死去,正是此梦所昭示的禅代天命的成立前提。而根据当时的政治形势,宋明帝对于萧道成是有所防范的,曾经以赐酒的方式考验萧道成的政治忠诚。在当时,孙奉伯即便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也不可能向第三者讲述,而此梦为人所知一定是在萧道成禅代已成事实的前后。所以,孙奉伯是否做了这样一个梦,无从验证,而且这个梦的成立又以其死亡作为前提。以理性的角度看,这个梦无疑是在禅代前后为了影响社会舆论而造作的。但是将此梦系于泰始七年,说明这一年在萧道成政治崛起过程中有特殊意义。泰始七年,宋明帝征召萧道成回建康。当时,萧道成的部下担心宋明帝会对萧道成有不利举动。萧道成却认为宋明帝屠杀宗室,是因为太子年幼,是在为自己身后的政治安排考虑,所以征召他进京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他的举动。他还进一步指出,刘宋宗室“骨肉相害,自非灵长之运,祸难将兴,方与卿等勠力耳”。这说明,萧道成在宋明帝屠杀宗室的行动中看到了自己的政治机遇,进而开启了其篡代的政治野心。泰始七年,萧道成要与“卿等勠力”当然不是为了刘宋朝廷,而只能是为了自己政治集团的利益。也就是说,至少到了泰始七年,萧道成对更高的政治地位已经产生了觊觎之心。所以,孙奉伯的梦正是这种背景之下的产物,符合此时萧道成集团的实际政治状况。就此而言,此梦虽是造作,但也揭示了泰始七年前后萧道成政治集团崛起的历史场景。

泰始七年前后,萧道成另一个心腹荀伯玉也也做了一个有关宋齐禅代的梦。荀伯玉是广陵人,当时担任萧道成军府刑狱参军。据《南齐书·荀伯玉传》,荀伯玉请假回家乡广陵,梦到在广陵南楼上有两个青衣小儿对荀伯玉说:“草中肃,九五相追逐。”荀伯玉低头一看,城下的众人头上皆有草。所谓“草中肃”,萧也;“九五相追逐”,宋齐禅代也。此梦就其内容而言与前所记诸梦不同。这个梦以小儿谣谚与谶言相结合的方式来暗示萧道成的天命,具有极为明显的人为造作因素,这是公然在为萧道成角逐大位作舆论准备。这个梦虽然系之于泰始七年,但是其可能造作的时间当是在升明元年(477)之后,即萧道成开始进行禅代的时候。据《南齐书》记载,正是在此年,萧道成对荀伯玉说:你昔日所作之梦,今日全部应验了。这一记载,恰恰说明该梦可能造作于升明元年。此外,军府参军崔灵运也声称自己梦到天帝对自己说:“萧道成是我第十九子,我去年已授其天子位。”因为自三皇五帝至萧道成受命,共十九人,所以,萧道成为天帝第十九子。崔灵运的这个梦,比起荀伯玉的梦,更加直白。因此,这个梦可能造作的时间更晚,当在萧道成即位前后,也就是建元元年(479)。公开称萧道成为天子,这样的梦不可能更早。

就历史叙事而言,泰始七年前后的这些梦,做梦者均为萧道成僚属,这些梦与刘宋元嘉时期的梦,其政治指向更加直接明显。在禅代形势已经逐渐明朗之际,这些梦基本上可以认为是为了禅代而刻意为之,其有意造作的痕迹也较为明显。当然,萧子显将这些梦记入《南齐书》,无疑是为了彰显萧齐禅代的正当性,塑造萧道成“应天革命”的政治形象。作为历史叙事,其成立的条件并不是以梦的真实性作为基础的,因此,就历史叙事功能而言,这些梦的记载达到了萧子显的目的。而且,有理由相信,在当年宋齐禅代的历史场景中,这些梦也起到了一定的舆论“效果”,有助于平息人们对萧道成禅代的“物议”。

萧子显在《南齐书·礼志》还记载了一个齐武帝萧赜的梦,这个梦看上去与禅代无关,属于无意中的记梦。正是因为其非故意,所以,这个梦可能是真实。这里的真实,是指做梦本身,而不是指梦的内容与现实的相符。据记载,萧赜在萧道成去世之后,曾梦到萧道成对他说:“宋氏诸帝尝在太庙,从我求食。可别为吾祠。”于是,永明九年(491)齐武帝就命豫章王王妃庾氏在萧道成建康青溪故宅,用家人之礼祭祀宣帝萧承之(萧道成禅代后所追谥)和高帝萧道成。萧子显之所以将此事记入,是因为在他看来此事“义合前典,亦一时之盛也”。齐武帝萧赜这个梦,当在永明九年或稍早。此时,距宋齐禅代已经十几年了。这个梦是萧子显在记述萧齐礼制时提到,梦在此历史叙事中仅仅是一种行为的解释而非政治行为的预兆,属于无意识记载。而根据通常的史料分析规律,无意的史料往往比有意的史料更加真实。因此,可以认为《南齐书》所记萧赜的这个梦可能是真实的。

这个梦在萧子显的历史叙事中并无特别的含义,但是,我们却可以从中解读出有关宋齐禅代“应天革命”的幻景,解读出萧道成、萧赜父子对于宋齐禅代中诛杀刘宋宗室的悔愧的内心状态。萧赜是宋齐禅代的重要推动者和参与者,他先后参与了剪除刘宋宗室及其支持力量的种种残杀行动。宋齐禅代的实质,并非如《圣皇瑞命记》《瑞应图》等所粉饰的“尧让舜受”的天命渡让方式,也不是如《南齐书》所刻意叙述的“应天革命”的历史过程。其实质,是灭人之国的残酷的政治斗争。萧道成父子,不仅剪除了忠于刘宋的诸多政治力量,还直接杀害了后废帝和顺帝两位刘宋皇帝。萧道成父子先后为宋文帝、孝武帝、前废帝、明帝、后废帝、顺帝的臣下,虽然萧齐政治集团不遗馀力地鼓吹天命攸归,但在内心深处对于禅代行为当是有所抱愧。萧赜之所以有此梦,之所以下令以家人之礼祭祀,正是这种抱愧心理的真实反映。这种无意之间进入历史叙事的梦,其所传递的历史信息也就更加真实可靠,让我们从中可以一窥宋齐禅代中血腥、残酷的真实的历史场景,这可能是萧子显在记载此梦时所没有想到的。

就梦自身而言,它是一种单纯的个人体验。一个人是否做了梦及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是无法加以验证的。历史记载中的梦,也同样如此,其真实性常常令人怀疑。或者说,历史记载中的梦,因其肩负的历史叙事功能,其真实性更加值得怀疑。一般而言,梦的叙事功能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人物命运的预兆或者行为动因的解释。这些预兆或者解释本质上是一种“后见之明”中的“先见”,是从结局向前追溯的一种历史叙事方式。但是,作为一种历史的存在,这些梦又有其真实的一面,并不都是历史撰写者个人的虚构,而是一种社会存在的历史记录。基于叙事功能的分析,固然可以展现我们后来者的“理性优势”,但却无法否定梦作为历史存在的这种“真实性”。然而,梦毕竟是个人的心理体验,特别是在理性昌明的今天,我们更有理由去质疑这些梦的“真实性”。但我们要质疑的“真实性”到底指什么呢?是梦本身还是依附于梦的预兆和解释?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呢?“事如春梦了无痕”,做梦者、记述者虽早已远去,但这些梦却常读常新,而且还会被人们反复地读下去。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