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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与吴质的书信往还(下)

时间:2024-11-08 12:55:19


    撰文/刘跃进

曹丕《又与吴质书》,吴质《答魏太子笺》

建安二十二年,当时疫病流行,建安诸子多罹其难。信中说“昔年疾疫”,那就肯定不是作于当年,应作于建安二十三年二月。《三国志》亦载此文。裴松之案曰:“臣松之以本传虽略载太子此书,美辞多被删落,今故悉取《魏略》所述以备其文。”《文选》卷四十二亦载此文,文字略有异同。文曰:

二月三日,丕白: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反,未足解其劳结。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

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著《中论》二十馀篇,成一家之业,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间者,历观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幹有逸气,但未遒耳,至其五言诗,妙绝当时。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言“年三十馀,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年与之齐矣。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观瞻,何时易邪?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不?东望于邑,裁书叙心。丕白。

“二月三日丕白”六字以及结尾“丕白”二字,《三国志》裴松之注引《魏略》所无,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说明萧统所载,全书首尾俱全。“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沉痛迫肠,令人感慨叹息。行,犹且也。两人离别已超过三年,故引《毛诗》曰:“我徂东山,滔滔不归。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诗人认为三年不见,已经沉痛,况且过之。其间虽有书信往来,依然不能平抚相思之情。何以支,即不能支撑。更何况,这情不可支,还不仅仅是由于山川阻隔,更在于人世的变迁。“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痛可言邪,《三国志》作“痛何可言邪”,多一“何”字,更加沉郁顿挫。由此可见,这份情思,不仅仅是生离,更有死别之情。

由此生离死别之情引出对往昔的回忆。从前伴游,日夜相随,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欢乐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样的生活还可以持续多年,大家彼此相知相爱,谁也没有想到,转瞬之间,生死异路,成为古人。因此,曹丕为他们的作品汇集成册,一一加以点评。

在曹丕心目中,徐幹(字伟长)最值得推崇。首先是他的人格。他说:“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唯独徐幹“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许由隐居箕山。这里说徐幹文质兼备,恬淡无欲,有许由那样的操守。其次是他的作品。徐幹著有《中论》二十馀篇,“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李善注引《文章志》曰:“徐幹,字伟长,北海人。太祖召以为军谋祭酒,转太子文学,以道德见称。著书二十篇,号曰《中论》。”曹丕记载《中论》二十多篇,而《文章志》明确说是二十篇。梁章钜《文选旁证》卷三十五引姜皋曰:“至《中论》,则晁公武《读书志》称李献民所见别本,尚有《复三年》《制役》二篇,今二十篇者,非全书是也。”建安七子,曹丕最为推崇徐幹,不仅仅是因为他人格的伟岸,更在于他有著述传世。何焯《义门读书记》卷四十九:“七子之文,独推《中论》,可谓知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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