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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与耳语 45

时间:2024-11-07 12:32:56

我把阎强送到国棉厂宿舍大门口,他拍着面包车破旧的塑料驾驶台,说了声再见,然后下车,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神态走进宿舍区。

天气忽然阴暗了,狂风四起,一阵大雨随时都可能来临。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骑着自行车接送孩子,可是想拿捡到的手机换一辆越野车,这个如意算盘能打成吗?

我来到公安局技术科,孙雷俯在桌子前,拿着荧光笔在一张白纸上书写: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他看了我一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刚和谁怄过气。我在屋里转了转就出来了。无人可找,无事可做,溜达了一圈,我便离开了公安局大楼。狂风已止,天气阴沉得更厉害了,乌云越来越厚,出了西关雨开始下了起来,路面上有了积水,车轮飞溅起两道水花。路上车辆稀少,驶下一座小山包,油门踏板忽然没了响应,车子变得越来越重,我打开双闪灯,靠边停下,挪开身子,掀起座位,检查发动机,火花塞没有电,搞了半天,也没找出原因,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我望着窗外的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淌,只好等雨停了再想办法。

我拿出黑色塑料袋里的手机,电池耗完已经开不了机。我拿起两页打印纸。

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女人。我等待对我爱情的惩罚到来。

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会降临到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上!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

你的眼睛里,蕴藏着我的幸福。我愿在你的注视下死去。

没有一个人,就连你自己,都不会像我意识到你究竟有多美。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带有一种神性。

如果上帝以我的心愿造就一个完美的女人,那么就是、也只能是你这个样子!

可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女神,却要遭受一个粗野的男人的暴打!我宁愿被打的是我!我甘愿为你做一切。

在社会上我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英俊洒脱,称得上是镇上第一美男吧,可是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呢!

……

从二月六日第一条,到最后七月三日最后一条,“最后一次请求你,杜雪,晚上八点之前再不过来,你将会遗憾终生”,几个月以来,他向她发送了几十条手机短信。

这没有什么!鲁松。我又开始和自己说话了。无非就是一个被情欲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在向他的梦中情人表白。一个漂亮的女人或多或少地都会遇到男人的骚扰,没有什么可震惊的。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会是吴兵。看来他不止是像汪传法说的忌妒罗德林的财富,更是忌妒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

我把两张打印纸撕得粉碎,打开一隙车窗,把碎纸扔进暴雨中。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吴兵一直纠缠杜雪,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杜雪和我的关系,他拍了一些我俩在一起的照片,妄想要挟勒索她。为了不让罗德林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她不得不去面对吴兵。这就是她出现在现场的原因。

雨停了,猛然就停止了。天还阴着,已经是黄昏了。我打开车门,前面是一段平坦的路,再有一公里就到潘桥村了。我右手掌控着方向盘,推动面包车,到了村头的小卖部前。凉棚下,上了年纪的店主独自对着雨后的风景想着心事,面前的水泥板上摆着一副残棋,他站起来,望着我和面包车。

“车坏了,先放你这儿。”我说,“我明天再来弄。”

“推院里来,放在外面不安全。”他帮我把面包车推进院里。

我站在凉棚下,等县城开往眉镇的晚班车。十分钟后中巴车驶了过来。车里烟气熏人,过道里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

“小鲁!”车厢后部有人叫我,是镇政府的一个人,“过来,咱几个挤一挤,能坐下。”

“不用,不用,马上就到了。”我抓着扶手站在车门口。天黑了,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前方亮着灯光的眉镇,在烟雨蒙蒙的夜幕中浮现出来。

派出所的铁栅栏大门敞开着,值班室外墙上的一盏带罩的白炽灯,在雨中发出昏黄的光,刘纪的皮卡车停在院子里。马辉坐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大办公室亮着灯,汪传法和刘纪隔着桌子在聊天。

“你干什么去了?面包车呢?”汪传法疑惑地望着我。从车站走回来,我头发淋湿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递给我。

“面包车坏路上了。”

“坏哪儿了?”刘纪站起来,“你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去帮你拖回来。”

“明天再说吧,我把车放潘桥小卖部了。”

“刘纪想把那辆越野车尽快要回来,”汪传法说,“鲁松,这事儿你可得帮个忙。”

“车是阎强开走的,”刘纪说,“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一听是我,立马就挂断。”

“阎强他,可能是不太好意思跟你对话,毕竟以前那么熟悉,和德林也都算是朋友,唉,没想到出了这事儿!”汪传法望着我,“鲁松,你说怎么办?直接找阎强,还是先问问领导?”

“越野车阎强开着天天接送孩子上学。”我思考了一会儿,回想着中午和阎强会面的情景,为什么要向他妥协呢?他知道了吴兵追求过杜雪又能怎样!我对汪传法,也是对刘纪说道:“越野车我一定负责给你要回来。”

“也不是给我,是给我嫂子要回来。”刘纪说,“车是我哥的车,我哥没了,理应归我嫂子所有,要回来我也不开。我只是觉得不能太便宜了阎强,这叫什么事儿!阎强和我哥那么熟,这几年逢年过节,我都是想着给他送礼,成成丢了后,我们送给她媳妇一辆踏板摩托车,请他寻找孩子能积极点。和财二打架之后,我们又送给他一部爱立信手机。而他竟然能对着我哥开枪!”

“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汪传法说,“我和德林从小一起长大,他过早离去,我心里也很难过。不过,刘纪,我说句公道话,德林做的也确实太过分了,我亲眼看见他把张所长打伤了,阎强对他开枪也是迫不得已。”

“唉,就是要制服我哥,可以把胳膊腿打伤,也没必要从背后开了三枪,都打在要害部位了。”刘纪抹了一把脸,翻来覆去地揉着鼻子。

“德林的脾气你要知道,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也不会缴枪投降。”我说,“这件事情,你也别再记恨阎强了,这是他的职责。”

“我也明白,可心里就是接受不了。”刘纪点着头,“我哥对什么事情,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就说财二去偷鱼那事儿,把财二打伤后,我就想报警,可是我哥不让,他说财二偷我的鱼,我打他一顿,这是理所当然,报什么警?”

“刘纪,”我看了他一眼,尽量把口气放轻松,“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外地人去找过德林?大高个子——”

“没有,绝对没有,你是说埋在山坡上的那个家伙?”

“鲁松也不是外人。”汪传法放低声音,“刘纪,你不知道德林是怎么把那个家伙打死的?”

“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刘纪说,“我哥出事后,听了镇上人们的议论,我才知道那个家伙是吴兵花钱让财二雇的杀手,刺杀我哥不成,反被我哥打死了。”

“德林一点儿也没有和你提起过?”汪传法望着刘纪。

“没有。我哥本来话头就少,尤其是成成丢了之后,他就更不爱说话了。”

“就是,成成丢了之后,德林就变得很沉默了。”汪传法说,“德林把那个家伙打死,当时打110报案就好了,顶多算是防卫过当。唉,他偏偏还要拿着枪再去报复吴兵。”

“什么报复吴兵?”刘纪向门口走了一步,望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你们说埋在山坡的那个人是他杀的,就算是他杀的。可是,我觉得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吴兵雇的杀手。”

“为什么?”汪传法微微张开嘴,眼角偷偷观察着我。

“他想让吴兵找一个能接通输精管的医生,这事儿说了好几天了,吴兵一口答应下来。你和鲁松去家里吃饭那天,不就知道这事了吗?”刘纪说,“我哥当时想入党,在计划生育方面很积极,头胎是个男孩,就结了扎。成成丢了快一年了,寻找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就想把输精管接通,我们去了几家正规医院,手续很复杂,少一个文件都不给做,吴兵说有办法,可以把大医院的大夫接到他的诊所来。有一天,对了,传法,就是你和鲁松去家里吃饭那天,吴兵说王大夫来了,我和我哥赶紧过去了。吴兵已经摆好了酒菜。我一看那个人不大像大夫,说话和眼神带着一股野气,就像走江湖卖野药的家伙。我想着这个手术,关系到我哥的传宗接代大事,一定要慎重,就多了个心眼,先是一个劲儿地敬王大夫酒,看他喝的差不多了,我问他是哪个医院的,他不肯说。吴兵怪我多嘴,说王大夫利用休息时间,出来接个私活。我非要看他的医师证,王大夫说没带。我说带不带的无所谓了,你要是个大夫,出来做手术还能喝酒吗?吴兵说今天不做手术,王大夫只是来我这儿看看玩玩,你们要是非要看他的医师证,下次来做手术时让他带上就是。吴兵把醉醺醺的王大夫送走了。后来,我哥一直催促吴兵,让他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吴兵说要价太高了,得一万块钱。我哥说没问题。那天下午吴兵说四点就要钱,结果工地上有事走不开,一直到八点多才忙完。我哥本来是找吴兵送钱去的,哪儿知道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哦,”汪传法点点头,“吴兵畏罪潜逃,和花妮一起私奔前还想从德林身上捞一笔!这小子真是——”他脸上现出一副疑惑和悲伤的神情。

“好了,我走了。”刘纪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汪传法说,“越野车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一定得要回来,不能让阎强这种小人占便宜,他赖着不还,我就去公安局门口扯上标语告他!”

刘纪走出屋门,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了。“还有——”他说,“我哥带去的那一万块钱哪儿去了呢?”

“别再纠缠这些小事了,就当是德林兄弟还带在身上吧,不管到了哪儿,身上带着钱都方便。”汪传法右手握住刘纪的手,左手拍着他的肩膀,把他送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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