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乐读窝 > 杂志 > 上庄记 19

上庄记 19

时间:2024-11-07 01:29:17

老婆在单位是文艺积极分子,单位每年七一、十一、元旦节目都是由她编排,我忽然想到六一儿童节将至,就说:“我想搞一台节目,你给咱导演导演排练排练。”老婆说:“那是咱的特长。”我激她说:“你能不能,别出了洋相让人家笑话。”她撇撇嘴说:“小看人,我们单位每年节庆节目都在省厅机关汇演中拿金奖哩,那全是我的功劳。”一听排节目,学生高兴极了,叽叽喳喳的。我说:“所有学生都要编排上。”老婆说:“知道,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学生可看重这样的活动了。”

老婆设计了八个节目,有朗诵,舞蹈,课文里的情景剧,集体表演唱,合唱,独唱,三句半,信天游。有一个节目是“感恩的心”,集体表演唱《感恩的心》。我说:“这个节目就不要排了。”老婆说:“为什么?”我说:“这首歌他们都唱过无数遍了,他们刚刚感恩回来,不要让孩子们太压抑了,他们心里会感恩,不需要这么一遍遍提醒,让他们的心灵轻松一点吧。”老婆拍我一巴掌说:“有道理,你还真是当老师的料。”我建议换成他们经常玩的顶牛游戏,通过舞蹈艺术的形式表现。

学校有一面鼓,破了一面,另一面受了潮,搬出来在太阳下晒晒,一敲还行。有一对镲,一只烂掉了一牙儿,但还能用。音乐就是那台录音机了。排演时,老婆说:“服装不统一,出不了效果。”我说:“别要求太高了,一戴红领巾就统一了。”老村长说:“他们都有新衣裳,在箱底里压着哩,六一那天都会穿出来的。”排演节目,最是学生快乐幸福的时刻,第一天排练许多孩子就穿了新衣服来。老村长笑眯眯地说:“看把这些碎狗日的高兴得,像拾了狗头金。”彩排的时候,我通知学生都穿新衣服来。彩排完老婆比较满意。五一假满,送老婆去公路上拦了班车,老婆说:“老公,我们真应该满足了。”

我把三千块钱给了老村长,有些不好意思,老村长说:“你还真要到钱了。”我说:“我这人也难缠哩。”老村长笑笑说:“我去镇上、县里跑了个苦,才缠了一千块钱,还是省里钱多,好往来弄。”勤工俭学的活老村长联系好了,并在镇上雇好了跟娃的蹦蹦车。我说:“不行,二百多公里路,这家伙可不安全,我在城里就知道这东西老出事,还是雇个班车吧。”老村长说:“没你们城里人说的那么悬,上庄人上新疆,去青海,都是这东西。”又说,“每年到了枸杞成熟季节,跟娃就开着蹦蹦车往南边拉人摘枸杞,多少年了,从未出过事。”我说:“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一是蹦蹦车实在太不安全,二是没遮没拦的,都是孩子,别吹感冒了,去了干不了活还得花医疗费。”老村长说:“别看他们一个个瘦得跟猴似的,天天风吹日晒,皮实着哩,他们都是坐这车长大的,一到假期,都坐这车去摘枸杞哩。”我坚持说:“我们到公路边去等班车吧。”老村长说:“四十多个人,等来班车也拉不下。”我说:“那就雇辆班车。”老村长急了说:“哥哥哎,山大沟深的,离公路最近都三十多里,去哪里雇班车?再说一来回得好几天,这些娃挣下的钱不够车钱。”我坚持不同意坐蹦蹦车走。老村长拍拍我肩膀说:“就蹦蹦车了,拉我们去,再拉我们回来,没事儿,有事儿我背了,你听我的,我有分寸,路上让开慢点。”我只能妥协了,说:“一年级也去?”老村长说:“摘枸杞活是个人就能做,娃娃眼尖手快,比大人干得还好哩。”我说:“那就雇两辆蹦蹦车。”老村长说:“这东西能拉人,你没见大家赶集,四十多个大人一车都拉得下。”我坚持雇两辆,这回老村长妥协了。上蹦蹦车的时候,朱小军的手背被车厢边乍起的铁皮削掉一片皮,立刻血流如注。我正着急给他寻东西止血,他抓了一把土捂在上面,嘿嘿一笑说:“土是最好的长药,一阵阵就长好了。”我说:“该带点药。”村长说:“没事的,贱养的娃皮实,耐摔绊。”我想要在城里,该大呼小叫地往医院送了。

一个学生平均一天能挣30到40元,两周时间就挣了一万多元。老村长算了算,说:“加上你缠来的三千我缠来的一千,打两个水泥窖的钱够了。”看着最大才十一岁最小只有六岁的孩子们,枸杞刺在他们的手、胳膊、腿、脚脖上留下道道结痂的伤痕,我的眼泪出来了,我说:“我向同学们致敬!”他们齐声说:“向老师致敬。”我说:“明天赶紧回吧,课落下了。”老村长说:“再干两三天,让每个娃挣上点钱,高兴高兴。”我想想也对,落下的课周末可以补上。又摘了三天枸杞,一个娃娃身上就有了百十块钱,他们欢呼雀跃。

老村长给了我两千块钱。我说:“这是啥意思?”他说:“一千块钱是你辛苦所得,另一千块钱是你给喜鹊的。”我说:“那一千块钱单位报了。”老村长就笑了,说:“你那单位还给你报这钱?你哄不了我。”硬硬塞给我说,“你收下吧,别犟,说个实话,你就是不要一千块钱也帮不了啥,倒给她心里把事放上了。”我说:“好,我收一千,那一千就打窖吧。”他说:“打窖的钱我心里有数。”我想想说:“那就六一开大会好好奖励一下学生。”他说:“也好。”路过县城,老村长说:“咱们把奖状奖品买了吧。”我说:“发奖学金。”老村长说:“还是发奖状、奖品,那几个钱帮不了他们的日子,可奖状能激励他们哩,你没见谁家娃娃得了奖状都在墙上贴着吗?”我说:“有道理。”我怕学生进了县城跑丢了,可老村长说:“把学生带上也让逛逛县城,好多娃还没到过县城哩,再下顿馆子,把馋痨都给治治。”我说:“好,回去让他们写篇作文,就叫《逛县城》。”

回到上庄,老村长就召集人开始打水窖了。全村的女人老人都参加进来了,赶着牛车驴车去镇上拉水泥、钢筋的,沟里拉沙子,挖窖桶子。老村长说:“找了两个匠人,其余的活上庄人自己干,也让他们在家门上挣个胭脂钱烟火钱,平时没个挣钱的路子嘛。”笑笑又说,“我听说现在城里女人抹在脸上的钱比穿在身上的钱多,一瓶抹脸油过千哩,是不?”我说:“过万的都有。”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