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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剑钦先生与书相伴的编辑人生

时间:2024-11-08 02:45:55


    囗乔永

[摘要]文章讲述在读过《心仪集》一书之后,人们真正认识到的夏剑钦先生与书相伴的编辑人生。他读书、编书、评书、写书,始终在出版事业上默默耕耘,引发所有编辑人思考,如何做一个理想的编辑。

[关键词]理想编辑人生与书相伴

[中图分类号]G23[文献标识码]A

和夏剑钦先生相识是在2008年7月,那是在北京怀柔红螺寺参加出版总署人事司组织的出版专业职业资格考试命题会议上。夏老是初级基础组组长,我是组员。夏老睿智、幽默,对工作一丝不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后的几年里,每年命题、审题、阅卷都在一起,随着交往的增加,我对夏老的了解进一步加深。

开始只知道夏老曾是岳麓书社社长,退休后参与《湖湘文库》出版工作。后来知道了他也是“老三届”,于1978年考入复旦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出版界工作。偶尔听到他谈论王船山、魏源,知道了他工作之余对先贤研究有年。散步时提到颜之推的《音辞篇》和曾运乾的《声韵学》,又知道了他对音韵也有研究。及至谈到屈原、谈到《一切经音义》,我震惊了,夏老不但精于出版,而且在文学、史学和小学等方面都有造诣,夏老的编辑人生令我充满敬意。

真正认识夏老的人生,是在读了《心仪集》之后。2013年7月,在一次命题会议的间隙,夏老拿着两个封面设计图来找我,让我帮他看看哪个封面更好。他告诉我,在拥军院长的推荐下,他起名为“心仪集”的书稿将在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他给我看了部分章节,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2014年3月,夏老把这本沉甸甸的大作送到我手里,我爱不释手。读完此书,夏老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勤勤恳恳、爬梳剔抉的形象,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透过这本书,可以看出,无论是对王夫之、魏源、陶澍等的研究,还是对史学、语言学等的研究,夏老都达到了很高的成就,但这不是我这篇文章关注的重点。而全书体现出来的怎么当编辑,编辑与书的关系,引起了我的思考。夏老曾是社长,是重大出版项目《湖湘文库》的负责人之一,是具有创新精神的优秀出版物的策划人。作为新闻出版业编辑队伍中的“老兵”和“领头羊”,夏老的出版与编辑工作经历具有榜样的作用,一个资深出版人30余年的编辑人生对我们有太多的启示和指导意义,是我们现代编辑应该学习的编辑人生。

一、与书相伴

1982年,夏老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即到湖南人民出版社任编辑,后调入岳麓书社任副社长、社长。由编辑进而做到管理,经历了长达30年的编辑生涯。他退休后,既承担《湖湘文库》的编辑出版工作,又从事出版专业职业资格考试命题工作,为出版行业选拔、培养人才贡献力量。《心仪集》是夏老对自己编辑生涯与书结缘的总结。读《心仪集》,我仿佛跟着夏老穿越了他30年读书、编书、评书、写书的出版人生之路。

心仪古人,重学识,读万卷书。编辑日常有四种与书相处的状态,除读书外,还有编书、评书、写书,这四种状态也代表了编辑的不同境界。复旦四年,培养了夏老读书、与书结缘的情结。张世禄、胡裕树、柳曾符、范晓,这一个个语言学大家的传授让夏老获得了知识的享受。最重要的是受到“谙于国学、文史哲兼通”的邓潭洲老先生指教。从读什么,怎样读,到写什么,怎样写,引导夏老走上充满激情的编辑之路。

夏老一生读书、写书、编书、出书,在与书相伴的生活中享受着作为编辑的乐趣。入出版社后,在工作之余,他更勤奋地投入书海,策划并编辑了《十三经今注今译》《湖南纪胜文选》,又参与整理和编校了《船山全书》《魏源全集》等文集。他以自己在大学期间调查学习方言的基础,整理编写了《浏阳县志·方言志》,撰写了《浏阳方言研究》《卓越的思想家王夫之》《魏源传》等专著。

任岳麓书社社长期间,夏老组织《曾国藩全集》《左宗棠全集》《船山全书》三大全集的编辑出版工作,辞去社长职务后,又承担《魏源全集》的编校工作,退休后还参与领导《湖湘文库》的编辑出版。在编辑、写作的过程中,夏老写了《评新编湘版〈船山全书〉》《魏源研究百年回眸》等几十篇有关书稿的评论文章。《心仪集》的《船山编》《魏源编》记录了这写书、编书与评书的历程。编书、写书、评论书,相辅相成,为学界留下了可贵的财富。

编辑是一项严肃、谨慎,既做学问又增长学问的工作。与书为伴,读书、编书、评书、写书,可做的事很多,决不是所谓的“剪刀加浆糊”那么简单。普通的编辑工作可以是被动的,作者拿出什么书稿,编辑就编什么书稿,但夏老认真践行着编好书、出好书的理念。编辑应该这样,首先要会编书,最好也能写书,还会评论书,有自己的编辑理想。理想的编辑是书稿的选择者和“医生”,他应有敏锐的眼光,发现书稿的文化价值,同时会给书稿看病诊断,进行“批判性的研究”,提升书稿的水准和价值。

夏老30多年的编辑生活在多方面都有所成就。编辑工作要求编辑具有某学科的专业知识,还要有出版、文化的相关知识,才能把握作品内容的出版价值,进而创造出对读者有吸引力和认同感的产品。编辑对作品,除了能做一般性的加工,最好还能进行创造性思维。

夏老以张元济为榜样,策划了《湖南纪胜文选》《十三经今注今译》,并亲自负责编校《周易》《尚书》《诗经》《论语》《孟子》等。《魏源全集》20册的整理编校工作是夏老在辞去社长职务后主动请缨承担的,“黾勉从事,全身心投入”,最终完成了。夏老“将多年来的调查研究所获和编校全集的心中所蕴藏”撰写成《魏源传》。编辑成就了作品,作品也成就了编辑。这是魏源之幸,学术之幸。夏老在出版事业上默默耕耘30余年,读书、编书、评书、写书,不为名利,不求闻达,只为文化传承。

夏老的编辑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2001年,他因《晚清七十年》的问题而辞去社长职务,这是他编辑生涯中的一段苦日子。一个人在努力奋斗的过程中,往往会遇到种种挫折,而这却又是一种“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考验,经受得起,你的心性就上了一个台阶;经受不起,你就前功尽弃。理想的编辑必须做好随时接受负面情况打击的心理准备,才有可能达到职业的顶点或者成功的彼岸。

二、学者型编辑

按夏老的话说,他干出版是阴差阳错,是两篇文章敲开了出版社的大门。一篇是《“薄”非“语助”辨》,另一篇是《也谈屈原的族别问题》。两篇文章,体现了夏老善于读书、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夏老对每一部书稿都细心研读,爬梳剔抉,孜孜以求。编辑不如此这般对待书稿,怎么能达到准确判断、琢璞识玉,又怎么能够沙里淘金、修改润色呢?

最近读到有关周振甫先生的文章。周振甫当了一辈子的编辑,担任钱锺书《管锥编》责任编辑时,他仔细钻研的严谨态度使他与钱锺书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钱锺书在序中说:“命笔之时,数请益于周君振甫,小叩辄发大鸣,实归不负虚往,良朋嘉惠,并志简端。”编辑能获这般评价,令人感动。我曾经把做这样一个好编辑当做我人生的一个目标。现在读了夏老的《心仪集》,从知识广博到了学养深厚的层面,不免又觉得境界更高了一层。

夏老是既能编书、又能研究的学者型编辑人才。他在音韵、古汉语词汇、语法等各个方面都达到很高造诣。他通音韵,《颜氏家训·音辞篇》的音韵研究,明代湘人的三种音韵学著作,极有价值。懂训诂,“薄”非“语助”辨,“孚”何以训“信”,说“田”,也谈“借第令”“抟扶摇”,条分缕析,令人信服。大学时代《诗经》《楚辞》等典籍的研读,给夏老撰写有关《诗经》《楚辞》的文章打下了基础,也为后来撰著王夫之的传记及其《论述与书评书序》以及有关魏源传记、书评、书序的写作打下了基础。夏老的编辑人生再次启示我们,理想的编辑应当学者化、专家化。理想的编辑应能够把专家的目标与自己实际从事的编辑业务工作有机地结合起来,而且能够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锲而不舍。夏老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学者型编辑。

《心仪集》中,除有学术研究外,还有后记、前言、考略、跋、序等各种文体的文章,展现了夏老多面手的一面。他曾对我说,理想的编辑在面对书稿时,既能够判断书稿的质量、地位,也能够认真分析、细心阅读作品中的每一个字,详细而坦率地说出评语,并且建议应该修改之处。只有目光如炬,才能成为理想的“第一位读者”。我知道,这是夏老的经验之谈。编辑要成为多面手,成为作者的“良朋嘉惠”,要达到这一点,不仅要博览饱学,储备各种知识,而且要有为人作嫁甘为人梯的精神。

读《心仪集》,我们感受到夏老读书、编书、评书和写书等文字生活乐趣,感受到作为编辑的积极向上的力量。要做好编辑工作,必须把编辑工作看做一项重要的事业,全身心地投入,研究它,思考它。把它看成生活的有机构成部分,须臾不可分离,才能有所成就。夏老多次介绍过唐浩明先生,编辑整理《曾国藩全集》,进而深度痴迷,像是走火入魔,不能自已,研究曾国藩,写出曾国藩,由编辑而成学者大家的经历。唐浩明最后成了曾国藩的研究大家,他的历史小说《曾国藩》三部曲,实际上是他对曾氏学术刻苦研究的文学化成果。

夏老《魏源全集》的整理与编辑加工,似乎与唐先生有一比。他写了近20篇有关《魏源全集》编纂研究过程中的心得体会,给编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典范。编辑工作与学术研究相结合,既提高了书稿质量,也提高了编辑水平。编辑面对书稿还要有不畏艰辛劳苦、以苦为乐的精神,摒弃浮躁和草率。这样的境界,夏老是达到了。而在时下出版业内,我们也看到有些出版社渐渐偏向做获利快的读物,致使很多编辑也渐渐将编辑工作自我减负为快速审稿或干脆不看稿,等工厂排版送来校样直接交由校对处理的境地,令人扼腕。

三、书比人长寿

夏老在30多年的编辑生涯中,不仅为社会提供了一批好书,而且为出版界留下了不少好经验。夏老的编辑经历告诉我们,读书学习不辍,才能见多识广。多读书,多思考,编书、写书、评论书,培养了编辑很好的文化学术素养和语言文字功底,还提高了编辑敏锐的眼光和良好的组稿能力。编辑工作是一份很有学问的工作,编辑应当多读书,勤思考,要有自己的思想。思想从什么地方来?要从读书学习中来,从读者需求中来。编辑应该有思想,有见解,勇于创新。现在有些编辑一年出版几十本书,连书稿的内容都看不懂,遑论研究了。这只能算是个编书匠,一个作者与出版社之间的二传手,为世诟病。编辑是个二传手的现象已警示出目前编辑基本操守的缺失,与编辑大家的境界相去霄壤。过好读书、编书、评书、写书这四种编辑生活,是理想编辑的一生追求。

由夏老的编辑人生,我们也缅怀20世纪我国的一大批杰出的编辑出版家。张元济、王云五、吴泽炎、周振甫等,那个时代、那些出版人,其实离我们不远,有一些还与我们共同经历了20世纪下半叶的风雨,但是其风骨、学养、识见似乎又离我们的时代很远。夏老怀有老一代出版人对国家、民族文化事业的高度责任感,由王夫之、魏源的研究感触到“兼济天下”的抱负。我们由夏老的《心仪集》看到了老一辈出版家的精神,这些编辑大家的论文集或回忆录的出版,应该说是学术文化出版界的一个亮点。

想起曾读过赵家璧的《书比人长寿》。是啊,编辑的一生,能读书、编书、评书、写书,这是多好的职业啊。编辑工作的核心价值在于书拥有思想文化价值,能够长久地“活”下去,流传下去。而以书为业的编辑们,最高理想就是要着力发现和编辑高质量的长命书,尽量减少那种昙花一现的,乃至“出生之日,即是死亡之时”的短命平庸书。“书比人长寿”,我喜欢这句话。思想不死,伴随好书,可以说是夏老一生的编辑理想体验。“书比人长寿”,它值得我们每个出版人重视,真正的精品图书是富有生命力的长销书。

《心仪集》由于篇幅所限,我虽没有看到夏老《浏阳方言研究》《魏源传》等更多的专著,却已从夏老身上看到编辑“读书不倦、甘于奉献、为人作嫁”的优秀品质。在人心浮躁、唯经济利益是图的今天,我们需要更多这样的编辑。夏老的编辑人生,提醒着我们这些编辑人思索,怎样做一个理想的编辑。

夏老去年年届七十,曾做一联云“读书教书编书著书一生书为伴,乡情亲情爱情友情七秩情更深”。这可说是他编辑一生的浑朴写实。

参考文献:

[1]吴耀华.今天,我们该怎样当编辑.光明日报,2009-06-20(5).

[2]辰目.编辑如何成为学者和大家——提升出版文化理性一个重要途径.出版发行研究,2010(10).

[3]李苑,刘彬.黄友义:当下中国亟须培养编辑大家.光明日报,2011-11-03(11).

(作者单位: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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