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才是真正的等待。凌晨5点30分从酒店出发,10分钟后已到吴哥窟前面的广场。黑暗里,大家各自用手电筒或手机照明前路。找到了荷花池,各自在池边的堤上占据有利位置,远眺庙塔尖顶,以及据说将从塔的背后缓缓升起的太阳。
上网查了,今天的日出时间是6点10分。除了有个来自台湾地区的游客用手机播放陈年老歌,其他人无不保持寂静,仿佛任何一点儿杂音都是对这场约会的亵渎。静,静是敬意,更是美,而这对千年吴哥来说,舍此无他,应如是。
“吴哥”在柬埔寨语中是“城”的意思,“窟”便是庙洞、庙寺。吴哥王朝开启于公元802年,但到了80多年后的耶输跋摩一世才以巴肯山旁的吴哥城为都,往后短短200年已有多任君主的起伏更迭,长的有五六十年,短的十一二年。世上唯有日出日落是永恒的存在,其他众生,其他王朝,就只是众生和王朝,再嚣张地称王称霸称帝,终究是历史上的闹剧与笑话。这些狂妄的家伙,祭天祭地,却总学不懂什么叫作谦卑与渺小,可恶又可笑。
到吴哥窟看日出,是观光时的指定安排,问题是太阳自有性格,并非旅客想看便看,云厚了,成其掩护,他便让你白等一场。你没办法生气,你生气了,太阳也懒得理你。人们常用“太阳公公”来形容太阳,是雄性;月亮则叫“月亮姐姐”,是阴性。但时代早已不同,太阳也可以非常阴柔,说不来便不来,或者,来了,说不让你见到便不让你见到,谁都控制不了他。
于是,在这个清晨坐在吴哥窟前,唯有观人。荷花池旁有一位银发的外国老先生,从穿着打扮上看应是法国人,旁边坐一长发女子,亦是法国女子,我猜想他们是忘年恋吧。他们沉静眺望庙塔,偶尔互看一眼,眼里尽是情意——而情意是美与敬意以外的人世献礼,对吴哥,对有情众生,毋枉相遇一场。
(流年摘自《旅行家》2018年第5期,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