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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传略 撰史

时间:2024-11-07 01:13:10

这时,梨洲仍未走出亡国之痛,故《留书》仍以“攘夷”为主线,篇篇所论不逾此,连殿后的那篇《史》,亦标格夷夏之防,奉反夷狄为史学之纲。他说:

宋之亡于蒙古,千古之痛也。今使史成其手,本朝因而不改。德祐君中国二年,降,书瀛国公,端宗、帝昺不列《本纪》,其崩也,皆书曰“殂”;虏兵入寇则曰“大元”,呜呼!此岂有宋一代之辱乎?而天下恬然不知为怪也。

批评明朝将蒙古人赶回大漠、恢复中华之后,坐视元蒙所修《宋史》中诸多污辱中国的记载与字眼,而不改。他借此为例,申述修史的重要,其实那正是他当时立志自己要去做的一项工作。

舟山陷落后,梨洲在理论、史撰与学术三个方面,投入精力最多的,主要是史撰。这一来是他自幼对于史学最为倾心、关注,自视“故学于旧史者也”;二来更是现实情愫所系,对亡国痛史难以释怀,既不忍其淹灭,又亟欲探其教训,所以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于对“当代史”的描述,经见证人的身份将之形诸史册。

这些作品,主要有《弘光实录钞》四卷、《行朝录》十二卷、《海外恸哭记》一卷。《弘光实录钞》专记甲申国变后朱由崧在南京由监国到登基为弘光皇帝,直至南京陷落后头两个月东南各地的情形。《行朝录》则是关于隆武、绍武、鲁王、永历几个明朝流亡政权的记载“行朝”之意,即今所谓“流亡政府”,兼记一些重要的局地情况和事件,如“赣州失事”万元吉事、“舟山兴废”舟山根据地情况、“日本乞师”赴日求援、“四明山寨”四明山根据地情况、“沙氏乱滇”沙定洲事、“赐姓始末”郑成功事、“江右纪变”金声桓事,各篇也经常单独地被史家征引。《海外恸哭记》从个人亲历视角,讲述从亡鲁王于海上,及这一支抗清武装前后发生的变故。

有确切写作年代的,仅《弘光实录钞》。其《序》云:“古藏室史臣黄宗羲识,时戊戌冬十月甲子朔”,戊戌即1658年(清顺治十五年),十月甲子朔,即十月初一,而《序》中又云:“十日得书四卷,名之曰《弘光实录钞》”,因知全书写作过程十天,即九月廿一日动笔,十月初一写完,时间相当具体。次而并未标写作时间但可推知者,为《行朝录》。其《序》云:“向在海外,得交诸君子,颇欲有所论著,旋念始末未备,以俟他日搜寻零落,为辑其成。荏苒三十载……”则《行朝录》写成,距当时已约三十年,若以1645年浙东起义为始,姑推书成约在清康熙十四年(1675)年左右,而梨洲年六十六上下。写作年代完全未详者,为《海上恸哭记》,但我们却认为,梨洲数种史著当以它为最早,比《弘光实录钞》还早。后者作于舟山陷落1651年后七年,《海上恸哭记》却极可能写在舟山陷落当时。盖有几点为证:第一,梨洲写时只敢用化名,自称“”,表明当时他正处秘密或潜逃的状态;第二,所记内容,自1645年浙江兵溃、鲁王入海流亡起,正好到舟山陷落截止,显然是特地为自己这段经历而写;第三,其《序》口吻,显示写作是受舟山悲剧直接刺激,为之记以备忘,同时心犹未死、对未来尚抱幻想:“因次一时流离愁苦之事,为《海外恸哭记》,以待上指鲁王之收京返国,即创业起居注之因也。”第四,《海外恸哭记》书名取自谢皋羽《西台恸哭记》,两者写作应出相同心态与感情。梨洲曾于崇祯十一年(1638)读《西台恸哭记》,见“中多忌讳隐语”而为之作注,作注过程中,显然对何为亡国之痛有了一番深深体会,他后来说:“岂知是后七年,而所遇之境地一如皋羽乎!”没有想到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样处境,而这种感受真正现实化,即当以舟山陷落为标志,舟山陷落意味着“海外”从亡的终结,因而为之作“恸哭记”。

梨洲这些著作,与一般史著不同处在于,全都是“当代史”,并非从一般的学问、研究角度着眼和入手,而有极强的现实性和战斗性。首先,他有一种责任感,要以见证人姿态将自己亲历的现实、史实第一时间形诸文字;其次,又有紧迫感,似乎预感在历史沧桑之后,真相有可能被抹煞、篡改。这便是写《弘光实录钞》时所谈到的:“旧闻日落”,“后死之责,谁任之乎”,“为说者曰:‘实录,国史也。今子无所受命,冒然称之,不已僭乎?’臣曰:‘国史既亡,则野史即国史也……’”在国家沦亡现实下,幸存者自然地获得为国家保存历史真相的职责与授权,来防范、抵御他人任意涂抹。这种意识,早在舟山陷落之初,就从《海外恸哭记》写作动机中迅速浮现,确因梨洲历来极重史学,目之为国家和民族精神基石。

各书写作,形态有别。《海外恸哭记》出个人经历,类乎“口述实录体”;《行朝录》是时隔多年,凭记忆写成,这些记忆有“见”有“闻”,即有的是亲历,有的得之听闻;《弘光实录钞》相对“正式”,据梨洲自云完全依据官方材料编纂而成:“寒夜鼠啮架上,发烛照之,则弘光时邸报,臣畜之以为史料者也。”所以,梨洲敢以“实录”名之。“实录”是明朝即时治政记录,从太祖朱元璋到熹宗朱由校,都有完整“实录”,崇祯朝因乱残缺,弘光朝则根本没有;梨洲作此,意欲填其空白。

应该说,鼎革后,与梨洲有相同认识的人不在少数,故由明入清形成史书私撰高潮,是历来野史最为盛产的代际,数量无虑数百种。梨洲所著,一是对浙东抗清史实的保存贡献卓著;二是出于思想家特质及本人个性,批判性较别家鲜明、强烈;他从不掩其爱憎,对所述之事都有明确立场,故而史论结合,史之所至,论亦随之。

更要看到,梨洲的“当代史”建树,国史层面仅为一个部分,此外还有大量“个人史”写作,为许多当代人物立传,将历史笔触深入到鲜活的个体生命世界,他在这个方面的付出当时恐怕无人可比,不但可贵而且极具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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